就會發作,嚴兄,待會我要運功相抗,麻煩你了……”
嚴漠手上的雙槳微微一滯,旋即又如常劃了起來,“有我在。”
簡簡單單一個承諾。沈雁唇邊綻出了個細小微笑,不再多言,擺出五心朝天姿勢,端坐在被烏蓬遮掩的船艙內,閉上了雙眼。
見沈雁閉目,嚴漠手中的船槳緩緩慢了下來。運功最忌諱的便是外物干擾,更別說這種攸關性命的蠱毒之爭,萬一在緊要關頭因為船隻顛簸出了什麼意外,後果自是不堪設想。有了刻意控制的船速,那明明近在咫尺的河岸,突然又顯得遙遠了起來,綁在船頭的火把也燃至盡頭,黑暗重新籠上,連水霧都濃重了幾分,再也看不清船艙裡的身影。
然而看不到,卻能聽到、嗅到。只過了大約半刻鐘,船艙裡傳來了牙關相叩的聲響,開始只是輕輕幾下碰撞,伴隨著如同篩糠般的抖動逐漸密集起來,一股說不上是腥臭還是香甜的味道從烏蓬下傳來,跟艙裡原本濃重的魚腥味兒混在一處,透出森森詭譎。蠱毒發作了。
就用毒而言,嚴漠確實家學淵深,但是蠱物卻不在師尊的喜好之內。要成一蠱,必須讓無數毒物相互搏殺,唯有勝者才能成為“蠱種”,因而蠱性皆兇殘,也不易操控,必須人命加以祭煉,習蠱之人往往會被蠱物影響,變得兇殘瘋狂,理智全失。這種得不償失的手法,顯然不是他烏衣一派的風格,因此嚴漠只知道蠱類暴虐,卻著實對蠱術瞭解不多。
而今夜,他終於見到了真正的兇蠱。
只聽“咚、咚”兩聲,沈雁的心跳聲突然變大,如同被擂響的悶鼓,一陣顫慄隨著這兩聲心跳爬上了身軀,他帶著笑紋的眼眶下方生出了一枚紅痕。這枚紅痕來得突兀,像是一滴色澤暗沉,泫然欲泣的血淚,在承泣穴輕輕一躍,朝下滴去。
若真個是淚滴,這紅痕怕是要順著面頰滴落,可是紅痕執拗,根本沒有離開肌理的意思,順著鼻翼直直落向了咽喉,在喉結上方又是一躍,廉泉穴發出一陣顫動,沈雁的牙關格格咬緊,任那紅痕順著衣襟滑下。
天突、璇璣、華蓋……那紅痕像是一隻真正的活物,在任脈之中暢遊,每到一個穴位都要躍動掙扎,像是要破穴而出。然而任脈乃是習武之人最關鍵的兩脈之一,有“總任諸陰”,調劑諸身陰經氣血的作用。若任脈破損,氣海便要崩潰,渾身內力皆喪,諸陰告竭,頃刻就沒了性命。蠱蟲陰毒,在任脈之中游蕩,以陰養陰,以血養命,就如刮骨鋼刀,一寸寸割裂任脈穴壁。
沈雁抖的更厲害了,沒有哪個習武之人能忍受血脈中的刻骨劇痛,偏偏他還要守住心神,要用內力遏制蠱蟲,要把氣血灌輸於任脈之中,任蠱物撕咬,也要護著各穴要衝。這行功已經不像是控制,反而如同獻祭,以自身血肉硬抗蠱蟲肆虐,護住心脈、丹田,留一息生機。
如何剛強的漢子,碰上這樣的兇蠱怕都要痛得哀嚎出聲,甚至遍地打滾。可是沈雁偏偏不動,雖然渾身抖得如同風中枯葉,卻依舊強撐著端坐於地,格格輕響從他喉中溢位,像是在遏制即將破口而出的慘嚎,血腥味已經壓過了甘甜,點滴汙血順著五官溢位。沒人能想象他此時承受的是何等疼痛,但是那一條線繃得再緊也不曾斷裂,沈雁紋絲不動。
可是蠱蟲並不會如此就放過他,一遍順行,蠱蟲如刮過骨髓的鋼刀,一寸寸割裂著肌膚。抵達會陰後,它居然施施然轉了個方向,再次逆行而上。伴隨著蠱蟲的逆行,還有諸身內力反轉逆行,若蠱為鋼刀,此時逆轉的經脈就如同重錘,任脈諸穴何等脆弱,這一刀一錘簡直能奪人性命。
在無可抑制的抖動中,一聲輕響終於衝破了咽喉阻礙,溢位喉腔。沈雁笑了。不是慘嚎,不是痛哭,他笑出來聲。笑聲由低至高,如同平地而起的波瀾,聲聲不絕,直衝雲霄。浪子的嗓音醇厚,笑聲動聽,他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