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飛是怎麼回事,不實際飛一飛是不會真正明白的,對吧?一回事。”
“反正是自然而然的、想都不用想的事嘍?”
她點頭:“是的,那是非常自然、溫和、安謐、想都無須想的事。渾融無間。”
“噯,我莫不是問太多了?”
“哪兒的話,一點兒不多。”她說,“若能解釋得貼切些就好了。”
“你可有記憶?”
她再次搖頭,再次把手放在桌面上,這回手心朝上。她略看一眼手心,但眼睛裡沒現出明顯的表情。
“我沒有記憶。在時間不重要的地方,記憶也是不重要的。當然關於昨晚的記憶是有的。我來這裡為你做燉菜,你吃得一點兒不剩,對吧?再前一天的事也多少記得。但再往前的事就依稀了。時間已融入我體內,沒辦法區分這個東西與另一個東西。”
“記憶在這裡不是多麼重要的問題?”
她莞爾一笑:“是的,記憶在這裡談不上有多重要。記憶由圖書館負責,跟我們無關。”
少女回去後,我去窗前抬手對著早晨的陽光。手影落在窗臺上,五根手指歷歷可見。蜜蜂不再飛來飛去,而是落在窗玻璃上靜靜歇息。看上去蜜蜂和我同樣在認真思索著什麼。
日過中天時分,她來到我的住處。但不是作為少女佐伯來的。她輕輕敲門,把入口處的門開啟。一瞬間我沒辦法把少女和她區別開來,就好像事物由於光照的些微變化或風力風速的少許改變而一下子變成另一樣子,感覺上她一忽兒成為少女,又一忽兒變回佐伯。但實際並非那,。站在我面前的終究是佐伯,不是其他任何人。
“你好!”佐伯的語聲十分自然,一如在圖書館走廊擦身而過之時。她上身穿藏青色長袖衫,下面同是藏青色的及膝半身裙,一條細細的銀項鍊,耳朵上一對小小的珍珠耳環。看慣了的裝束。她的高跟鞋咯噔咯噔踩在簷廊上,發出短促而乾脆的聲音,那聲音含有少許與場合不符的回聲。
佐伯站在門口,保持一定距離看著我,彷彿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我。但那當然是真的我,如同她是真的佐伯。
“不進來喝茶?”我說。
“謝謝!”說著,佐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邁進房間。
我去廚房開啟電熱水瓶開關燒水,同時調整呼吸。佐伯坐在餐桌旁邊的椅子上——剛才少女坐過的那把椅子。
“這麼坐起來,簡直和在圖書館裡一樣。”
“是啊,”我贊同,“只是沒有咖啡,沒有大島。”
“只是一本書也沒有,而且。”
我做了兩個香味茶,倒進杯子拿去餐桌。我們隔桌對坐。鳥叫聲從開啟的視窗傳來。蜜蜂仍在玻璃窗上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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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開口的是佐伯:“今天到這裡來,說實話很不容易,可我無論如何都想見你和你聊聊。”
我點頭:“謝謝你來見我。”
她唇角浮現出一如往日的微笑。“那本來是我必須對你說的。”她說。那微笑同少女的微笑幾乎一模一樣,不過佐伯的微笑多少帶有深度,這微乎其微的差異讓我心旌搖顫。
佐伯用手心捧似的拿著杯子。我注視著她耳朵上小巧玲瓏的白珍珠耳環。她考慮了一小會兒,比平時花的時間要多。
“我把記憶全部燒掉了。”她緩緩地斟酌詞句,“一切化為青煙消失在天空。所以我對種種事情的記憶保持不了多久——各種各樣的事,所有的事,也包括你。因此想盡快見到你,趁我的心還記得許多事的時候。”
我歪起脖子看窗玻璃上的蜜蜂,黑色的蜂影變成一個點孤零零地落在窗臺上。
“首先比什麼都要緊的是,”佐伯聲音沉靜地說,“趁還來得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