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著他最無助的媽媽的臉。臉皮貼在地上的醜態,或許他還可以撐得住。但要是有誰想刻意羞辱他的媽媽,他可能會直接滅了對方全家!
然而憤怒的安遠此時卻只是安靜地坐著,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小動作。憤怒像是一把尖刻的鑽頭,在他的心裡越挖越深,他卻越來越冷峻。
他雙眼注視著蘭君,精密地掃描著對面這個精緻到指甲的女人,這個據說是現今世上蘭素曦唯一的一個親人。他只等頭腦中的資訊處理完畢,來給他一個對眼前人最客觀的判斷。
他有一個深愛他的媽媽,他知道,涼薄,不是一個女人的天性。他此刻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衝動,而讓身邊的女孩兒再度陷入冰冷的無助。
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那麼篤定,這世界上能和這個女孩兒的心交談的,只有他安遠一個人。
安遠終於帶著淡笑品了一口微涼的咖啡,剛要張嘴回應,蘭素曦的聲音卻顫抖著飄過來:
“我不用他給我未來,我們只需要兩年。兩年以後我會……皈依佛門,俗塵的一切,我想在大學畢業以前,乾乾淨淨地了斷了。”
安遠手中的杯子空虛地一頓,蘭君震驚地看向蘭素曦蒼白的臉。
“你可以和我回法國,想學什麼專業都行。絕對不能像你媽媽那麼鴕鳥地往寺院裡鑽!”蘭君語調寒慄,帶著幾經隱忍的怒氣。
蘭淼是在丈夫捲走家裡所有的存款、留下一紙離婚協議書消失後開始信佛的。
那時候,蘭素曦還叫江素曦。
從最初的祈求丈夫回心轉意,再到祈求丈夫在外平安,最後祈求用自己的修行消除女兒的業障,讓她從此免受磨難……蘭淼在自己家裡設了佛堂,整日叩拜,已經完全沒有了大學西方藝術史教師的優雅清高。
那時候,蘭素曦衣服上總是有散不盡的香火味道,蘭君把瘦小的她抱在懷裡,打趣地逗她:“小曦,這回再沒蚊子追著你跑了吧?”
蘭素曦默不作聲地掀開袖子,讓蘭君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紅腫的包。
“怎麼咬成這樣?你媽整天在幹什麼?!”蘭君憤怒地拉著孩子的手找姐姐這個不稱職的母親算賬,一進門,只看到佛堂裡枯坐的乾瘦女人。了無生機,了無生趣。
那時的蘭淼總想把小曦託付給妹妹,自己出家消業。蘭君擔心姐姐一念輕生,藉口自己很忙把小曦塞回到蘭淼懷裡轉身就走:
“自己的孩子自己養!她怎麼都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有能耐你就眼睜睜看她餓死!”
誰想沒多久,蘭君自己的事兒就真的很忙,忙到她絕望地遠走他鄉。
蘭素曦應該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傳染了出家的念頭吧,蘭君怨怒地想。
“我想,我們都希望她活得健康、安穩。”安遠截過蘭君的話,他把最後兩個詞說得極為鄭重。
包住蘭素曦涼透的雙手,安遠輕輕地揉捏,直到那雙手漸漸有了血色,他才平和且堅定地對蘭君說:
“我的過去不需要證明給誰看,因為只和我個人相關。我的現在和未來,只許給我身邊這個已經是我妻子的女人,似乎也不用保證給她以外的任何人看。從法律上說,作為她的丈夫,我現在對她擁有唯一的監護權。她不需要去法國,她在這兒,可以生活得很好。”
蘭君極力維持著孤傲的坐姿,那是她認為的蘭家女兒該有的與生俱來的優雅。
“把你們的地址和電話寫上,”蘭君翻動手提包的手有些盲目,終於翻出木外殼的小巧記事本,然後將本子和筆推到安遠面前。
安遠撤出一隻手在紙上刷刷地寫,他的字一向瀟灑大氣,當年林汐妍拿著他的作業本模仿了很久。
蘭君收過本子看看,冰冷的眼中劃過一絲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