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父親交好,是丞相府的常客,我幼時常躲在屏風後面偷偷看他,那時候還在打仗,他經常風塵僕僕,一身血漬趕回來與我父親商量對策,秉燭夜談!那一室雖燈光昏黃,讓人卻覺得無比安心!”
“現在淮陰侯死了,我父親因修上林苑一事又被皇上給囚了,不過十年,人事全非!阿嫣,你說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嗎?”
我無言,蕭嬋也久久沉默,直到有宮人請她回去喝藥,她才動動腳步,卻仍是最後駐足望著遠方露出一角的宮殿,雙眼透著異樣的神采,慢慢綻放出笑容。
“今日我所說之事,你都忘了吧!實在是一個人憋得發慌,才胡言亂語了一番。”頓了頓,她又輕輕道:“你舅舅是個好人,以後你多陪陪他!”
回首那刻,她鬢間的那朵玉簪忽然墜地,花蕊還在微微顫動,我連忙俯身去拾,再起身時,她人早已走遠。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蕭嬋,此後她一直纏綿病榻,沉痾不起,如此折騰數月後,在一個雪天撒手人寰。
也許是蕭嬋的逝去觸動了劉邦,沒過多久,蕭何就從牢獄裡放了出來,官復原職。只是此後上朝不發一言,閉目養神。
劉盈心中的哀痛到底有多深我不得而知,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用來傷感,因為第二年開春時劉邦在征討淮南王英布的叛亂中,被流矢擊中,撐到得勝還朝時,只剩下一口氣了。
我和魯元等人在宣室殿外從早等到晚,我望著黑壓壓跪倒一片的人群,忽然覺得有些諷刺。我們這群人到底在等些什麼呢?等著劉邦死嗎?又有誰會真心感到難過?魯元在一旁倒是哭得眼淚婆娑,一隅的戚姬也悲悲切切,我挖心搜膽,實在擠不出一滴淚。
沉寂已久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呂雉率先走了出來,劉盈跟在她身後,臉上還帶著淚痕,目光無神,孱弱的身體似乎搖搖欲墜,他視線慢慢掃過跪在地上的人群,忽然與我對上,眼中似有一道亮光劃過,卻又馬上湮滅,我心中一痛,眼淚頃刻間流了下來,耳旁響起呂雉尖銳的嘶吼聲: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鋪天蓋地的哭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我咬咬牙想要站起來,雙膝一軟,一雙腿好似失去知覺,全然無力,而後針扎般的痛感從腿部慢慢遊走至全身,我疼得實在忍不住叫出聲來,好在淹沒在哭聲中倒無人發覺。
忽然身子一輕,是秋姑抱起了我,她避開人群將我放到一旁劉盈的步輦裡,輕聲說道:“翁主先休息會,可別傷了身體!”
我急忙拉住她:“那舅舅呢?”
“太子如今身負重任,天下臣民都看著呢,哪能鬆懈半會?”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只倚在步輦裡,伴著哭泣聲、哀嚎聲沉入夢鄉。
劉邦的喪禮舉國縞素,滿城哀悼。劉盈在這場喪事中事必躬親,極盡哀痛,進退有度,恭謹守禮,贏得了朝臣的一致稱讚。
待到喪期一過,脫下厚重的喪服,草木都已顯露蔥蘢之色,同年五月,劉盈正式登基稱帝,屬於這個年輕帝王的時代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升級
☆、傷心事02
自漢七年開始修建的未央宮已完工,劉盈遷去居住,仍留長樂宮給呂雉作為太后居所,一西一東,卻也相距不遠。
我還記得那日他剛下完朝帶我參觀未央宮,朝服還未脫,二人於未央宮最高處鴻臺俯視整個長安城,繁榮盡收眼底。冕冠上的旒遮住了他的臉,我仰頭望過去,只能看見他潔白的下巴,襯著旒上玉石反射出的光芒,倒是頗有幾分仙人之姿。
他指著遠處,陽光下雙眼熠熠生輝,“阿嫣,我要擴大長安的規模,修建新的道路和城門,還要穩固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