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頭一回,他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望著我。
平素圍繞著我那麼多的人,在我去人生不可預測之處的時候一個都沒有看到,最終看到的,卻是一張我曾經嗤之以鼻的臉,聽他用熟悉的聲音在高高的城樓上頭喊了一聲:“公主!”
他喊了我一聲後,卻是沉默,我遙遙與之相望,最終,隔著雨絲,隔著城牆,我朝他平生第一次燦爛的笑了一回。
不論我多麼狼狽,不論我多麼落拓,我依然是如意,大梁的公主,我無需他的憐憫,因為這些,都是虛假透頂的東西。
我自然記得他:“嗯,小內相的名聲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豈能忘了呢?好歹我與你還有同窗之誼,你說是吧!”不管如何,多一個人多一份助力,我如今瞧著分明是要被宇文嵐生生留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為了自保,我好歹得給自己拉扯個助力是吧。
就是不知道這位內相大人肯不肯吝嗇點助力呢?還是他這是要來和我算總賬?
面對我的探問,令狐彥保持著良好的狐狸本質,面上不動聲色,卻指著一旁盛著水果的盤子道:“這幾日天氣乾得很,臣記得公主體制一向入了冬便燥得很,別忘了吃些桃子梨兒潤一潤!”
我一向覺得,和文官說話是一種慢性酷刑,文火燉著溫水煮著,極是痛苦,我瞧著他修長的手指頭前方水靈靈的梨兒半晌憋了一句:“大人您口渴了麼?”
令狐彥看了我一眼,我深覺著那眼光裡頭意味非常的明顯,就是瞧著我跟瞧一頭牛在聽琴一眼的眼神,最終他又端著那張良家好男子的溫柔恬靜的面相朝著一旁的念茲笑了笑:“麻煩姑娘幫下官去外頭找一位翰林院的曹大人,他應該就等在北門口,有東西請姑娘幫我先取一下可好?”
念茲羞紅著臉蛋應了往外走,偌大殿堂裡就只有我與他,外頭的侍衛自然是不會近身,此乃陛下寢宮,無詔是不能擅自進來的。
等念茲一出去,令狐彥這才瞧著我道:“公主,看起來臣還是開啟天窗說亮話的好!繞彎子的話,您怕是聽不懂。”
我點頭應和:“說的對,你以前說話我就覺得忒不像是人話,費勁!”
“……”,令狐彥吸了吸氣,挺了下腰桿道:“公主不覺得這宮裡頭待著悶麼?”
我想了想:“還可以,陛下這通風挺好!”誰敢說紫宸殿的通風不好麼?這可是整個皇宮最亮堂最舒服的一個地方了。當初我父皇除了太極殿,最愛待的地就是這裡,怎麼會悶?
令狐彥咳了一咳:“臣是說,如果公主待著覺得心裡頭煩悶,不想出去走一走?”
我放下勺子對著令狐彥道:“所以說,咱們這交情不是一般二般,這宮裡也就你肯這麼實在的問我,你還別說,是挺悶的慌,你們陛下管得也忒嚴實了些,他都說我是皇后,是吧,那,你說有白天守著皇帝寢宮吃喝拉撒不動窩,晚上還得伺候他老人家發洩舒坦的皇后麼?回頭你們那前頭的老學究指不定又得說道我什麼紅顏禍水誤國誤事了,你可得給我作證啊,不是我誤事,分明是你們家陛下他白日黑夜的不放人是吧,我覺著吧,那三千兩黃金他這是要把我剝層皮下去才肯消停!”
我難得遇見個可以發發牢騷的人,本著拉攏套近乎的原則,我分外熱情的發起了牢騷。
令狐彥對著我的牢騷又是一陣咳,瞧得我分外納悶:“你還好吧?受涼了?”
令狐彥搖頭:“既然公主不想待著,臣可以帶公主出去,公主可願意?”
“出宮?外頭景色是不錯,不過我不想被宇文嵐那些嬪妃們剝皮,還是這裡安全些!”我搖頭拒絕,反正我如今就是膽小,沒事還是少出去的好,丫的殷傲霜那眼神我這兩天做夢都不舒坦。
令狐彥嘟囔了一句:“陛下沒幾個妃子,就一個還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