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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先只看見他們倆;只是稍過了一會兒,別洛夫佐羅夫從山谷拐彎處出現了,他穿著帶短披肩的驃騎兵制服,騎著一匹熱汗涔涔的黑馬。這匹良種馬搖晃著腦袋,噴著鼻息,跳躍著:騎馬人把它勒住了,用馬刺刺它。我往一邊躲開了。父親勒緊了韁繩,離開了齊娜依達,她慢慢地抬起了眼睛望著他——

兩人疾馳而去了……別洛夫佐羅夫跟在他們後面也疾馳而去,軍刀鏘鏗作響……“他的臉紅得像龍蝦,”我心想,“可她……她的臉為什麼那麼蒼白?她騎了一早晨馬,所以臉色慘白?”我把步子加快了一倍,在吃飯前正好趕到了家。父親已經換過衣服,梳洗完畢,精神煥發地坐在母親的圈椅旁邊,他用平穩而洪亮的嗓音正在給她念JournaldesDébats①上的一篇小品文;可是母親並沒有專心地聽,一看見我便問我整天在哪兒,並補充說,她不喜歡我上鬼才知道的地方去,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鬼混。“我獨個兒在散步,”我本想這樣回答,可是瞅了一下父親之後,不知為什麼我一聲不吭了。

十五

在以後的五、六天中,我幾乎沒有見到過齊娜依達;她說她病了,但並不妨礙這兒的常客們——照他們的說法——

來值班,大家都來了,只有馬依達諾夫一人除外,他一旦沒有尋歡作樂的機會,就會垂頭喪氣,感到無聊了。別洛夫佐羅夫愁眉苦臉地坐在角落裡,他扣上了全部鈕釦,把臉漲得通紅;馬列夫斯基伯爵那俊秀的臉上經常掠過不懷好意的微笑;他當真失龐於齊娜依達了,所以特別賣力她巴結老公爵夫人,曾經跟她一起搭乘一輛出租馬車去拜謁一位有將軍頭銜的省長;可是這次出門似乎一無所獲,連馬列夫斯基本人都碰上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有人向他提起了一件與某些工程部隊的軍官們有牽連的事來——他只好自己辯護說,他當時年輕無知。盧申每天來兩次,但並不久留;自從最近我們談了一次話之後,我就有點怕他了,同時又覺得我打心底裡喜歡他。有一次他跟我一同在涅斯庫奇內公園散步,他非常和善、親切,還告訴我各種花草名稱和特性,忽然他敲敲自己的腦門,正如常言所說的,牛頭不對馬嘴地揚聲叫:“可我這個傻瓜,還以為她是個愛賣俏的女人呢!看來,對某些人來說——犧牲自己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我什麼都不想告訴您,”盧申斷斷續續地答道。

齊娜依達一直躲著我:我一出現——就會給她帶來煩惱。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轉過臉不理我……不由自主地,這是多麼痛苦的事,這使我多麼難過,可是有什麼辦法——我竭力不讓她看見我,只是從遠處偷偷地望著她,但這一點我也不是經常能做到的。她一如既往地仍在莫名其妙地變化著:她的臉變樣了,她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了。特別是在某個暖和而平靜的傍晚,她身上的變化尤其使我驚訝不置。那天我坐在一大片接骨木樹叢下面的一條低矮的長凳上;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從這兒可以看見齊娜依達房間的窗子。我坐著;在我的頭頂上,一隻小鳥兒在漸漸暗淡的樹葉間忙碌地飛來飛去;一隻灰貓挺直了背,小心翼翼地溜進了花園;剛出現的甲蟲在那雖然有點昏暗,但還明淨的天空中發出低沉的嗡嗡聲。我坐在那兒望著窗子,等待著,看那窗子會不會開啟:窗了果真開啟了,齊娜依達站在視窗。她穿了一件潔白的連衫裙——她本人、她的臉、她的兩肩和她的雙手,也都蒼白得似乎象她的衣服一樣。她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她緊蹙著雙眉,目不轉睛地一直眺望著。我從未見過她有這樣的目光。接著她緊握雙手,握得很緊很緊,並把它們舉到嘴邊,又舉到額上,忽然她伸出指頭,把頭髮掠到耳朵後面,又抖了一下頭髮——神情那麼堅決地點了點頭,接著就把窗子砰的一聲關上了。三天後她在花園裡碰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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