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齊娜依達插嘴說,“我將告訴你們,你們每個人該怎麼辦。您,別洛夫佐羅夫,會向他挑戰,要求決鬥;您,馬依達諾夫,會寫一首諷刺短詩嘲諷他……不過,不——您不擅長寫諷刺詩,那您就為他寫一首類似巴比埃①體的長詩,刊登在《電信》②雜誌上。您,尼爾馬茨基,您會向他借……不,您會以高利貸形式借錢給他;您,醫生……”她停住了。“我不知道您想幹什麼。”“我會以御醫的身份,”盧申答道“向女王進諫,當她不想招待嘉賓的時候,不要開舞會。”
“也許您是對的。那您呢,伯爵?……”“我嗎?”馬列夫斯基露出了惡意的微笑重複著。
“您會端給他有毒的糖果。”
馬列夫斯基的臉稍微變了樣,剎那間流露出一副猶太人的神情,可他馬上就哈哈大笑起來。
“至於您,沃爾傑馬爾,您作為女王的一名少年侍衛,當她跑到花園裡去的時候,您該提著她那拖在地上的長後襟,”馬列夫斯基惡毒地說。
我勃然大怒了——可是齊娜依達連忙用手按住我的肩膀,她欠起身子,聲音有點兒發抖地低聲說:
“我決不讓您這位伯爵大人放肆無禮,所以我請您離開這兒。”她向他指著門。
“寬恕我吧,公爵小姐,”馬列夫斯基嘟噥著說,臉色全白了。
“公爵小姐說得對,”別洛夫佐羅夫揚聲叫道,他也站起來“我,說真的,怎麼也沒有料到,”馬列夫斯基繼續往下說,“我的話裡好像一點也沒有這種意思……我腦子裡根本沒有要侮辱您的想法……請原諒我吧。”齊娜依達向他投去冷冷的目光,還冷笑了一下。
“那就等著吧,”她低聲說,很隨便地做了個手勢。“我和monsieur沃爾傑馬爾都不應該生氣。您以刺激我們來取樂……好,請便吧。”
“請原諒我,”馬列夫斯基又說了一遍。可我回想齊娜依達當時的舉動,又在心裡尋思著,即使是一位真正的女王也不會比她更威嚴地向一個失禮的臣子指著門,叫他出去的。這場小風波發生後,方特遊戲又繼續了不多一會兒。大家都覺得有點兒尷尬,與其說是這場風波造成的,倒不如歸咎於另一種有點模糊不清,但卻十分沉重的心情。這種心情誰也沒有談起過,但是每個人都在自己身上和在其他常客的身上感覺到了這種心情。馬依達諾夫給我們朗誦了自己的詩篇——馬列夫斯基過分熱情地讚賞了這些詩。“現在他多麼想顯示一下,他是個好人,”盧申對我低聲說,我們不久就散了。齊娜依達忽然陷入了沉思;公爵夫人打發人來傳話,說她頭痛;尼爾馬茨基也開始抱怨起自己的風溼症來了。
我久久不能入睡,齊娜依達的故事使我感到驚訝。
“難道這個故事裡含有什麼暗示嗎?”我問自己。“那麼她暗示誰呢?又暗指什麼呢?如果真的暗示了什麼,那可怎麼辦?不,不,這是不可能的,”我小聲說,同時翻了一下身子,把灼熱的面頰從一邊翻到了另一邊……我回憶著齊娜依達講故事時她那臉上的表情……回憶著盧申在涅斯庫奇內公園裡脫口而出的感慨,回憶著她對我的態度的突變——可我實在捉摸不透。“他是誰呢?”這幾個在昏暗中形成的字型彷彿歷歷在目。它宛若一片低低的、不祥的雲彩掛在我的頭頂上,我已感到覺它的壓力,我等待著,眼看它馬上就要興妖作怪了。近來我對許多事情都已習慣了,我在扎謝金家裡看到了許多事情:他們家裡的雜亂無章、葷油燭頭、折斷了的刀叉、臉色陰沉的沃尼法季、穿得破破爛爛的婦僕們、公爵夫人本人的舉止態度——這種令人奇怪的生活已經不再使我感到驚訝了……可是對於現在我在齊娜依達身上模糊地感覺到的東西卻還不能習慣……我的母親有一次在談到她時,稱她為“女冒險家”。她——我的偶像,我的神明——是個女冒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