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
“你已經用肩頭一劍報答過了。本座自問消受不起殿下的允諾,這類擔保保證不妨都留給五公主府內的三三公主……”
“燕舞,三三從未見過我的原身。”他截斷她的話,以一種前所未有決絕的語氣。
將軍在夜風裡被吹亂了一頭青絲,他們對望著,就如那夜在元帥府,她眼睜睜看他執劍退開,距離越遠,彼此眉目卻越發清晰。
一池漣漪,倒映出女子略有些單薄的影子,不知何時,她收了時刻戒備的法術,臉與身體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一塵不變地只有額際的紅痕與滿身疲憊,所以連答他的話都需要用盡氣力:“殿下真是聰明人,要留住諦望為你們王族驅使,最好的法子無非是拉攏本座這個伺血尊者。否則之前那麼多心機豈非都白費了?”
她訕然一笑:“鶴劫放,我卻不是三三呢,她敢信的,我未必會信。諦望你不妨替我養著,要血也不是不行,我只提醒你一句,諦望獸只能聽從伺血尊者的命令。”
真是窮途末路般的對話。
千金小姐也想學那個公主殿下,對眼前男子的花言巧語言聽計從,讓一雙眼睛泛出金光,笑得好似甜糕,被撮哄著指東打西。
每個女子最幸福的時刻,或許就在這扮傻之間。
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太過明白。
他說得對,三三沒有見過男子的原身,黃球似得毛茸茸一隻小肉鶴,長著一雙無害的漆黑的滴溜溜圓眼。
暄城將軍不僅見識過世子純良的一面,還親身領教過他的辣手無情。
有那樣的哥哥,再有這樣的弟弟,他們一門奇葩,都不是易與之輩。
在他凝視的目光下,她緩緩拉起袖管,上一次的傷痕還剩淺淡的印子沒退,粉紅色的,越發襯出手臂的瑩白。
右手抽空去取小刀,美女想到什麼,突然問他道:“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你可聽到過?”完完全全是女子嬌嫩的聲音,哪裡還像之前沉得住氣的將軍。
血汩汩而出的時候,錯覺頻生,他們分明離得遠,又好像近在咫尺彼此抱持。
血流就似滴水聲,點點落去簷間,好像毛毛細雨,有一隻諦望獸撇著嘴角在簷下坐望。
諦望獸等得久了,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無浪剛剛派黑衣影衛送來的幾個散仙仙靈很是新鮮,猛得吞噬下去會有一種豪飲的快意。
酒足飯飽,美男子束好了頭髮,腰帶未系,胸口半敞地坐在簷下看雨落。
多日前,無浪再度帶回了暄城將軍的血,甜稠地,如蜜一樣芬芳。
但大老闆無浪說,牧白,暄城若沒有你的血,也不行。
三三從旁跳出問道:“暄城將軍行不行關牧白何事?”
他沒有多嘴問,因為無浪也沒有解釋。
於是直接取出小匕首,二話不說劃出血道,嘴裡漫應著,牧白飲了那個將軍多少,還了就有多少。
事後三三為他包紮的時候,倒是蹙著眉心疼不已。女子將繃帶打出一個莫大的蝴蝶結,長在他手臂上顯得滑稽無比,在風裡顫顫巍巍地亂抖一氣。
“三三啊……雖然天界近日流行娃娃風,但我一介男兒,這個樣子不太妥吧……”他用商量的口吻問身旁的女子。
女子顯然不慣照料傷員,正側著頭欣賞自己的傑作,得意道:“牧白,本宮還以為自己不擅女紅,只會殺妖降怪,沒想到這無心的結都能打得如此飄逸。嗯,你不許私自除去,反正二老闆如今也不需要出去見客,就帶著這結過幾日再說吧。”
牧白苦笑,實在忍不住說了句:“這麼漂亮的結,三三還是打去無浪身上吧,大老闆必定感激涕零,帶著結在宮裡走動也分外有面子。”
雨絲漸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