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幾個女人都以為蓮仙被那一群畜牲折磨死了,大虯娘先忍不住起了哭聲。哭著撲到跟前,摸著嘴裡還有氣兒,心臟也還跳,才都長喘了一口氣放下了心。
蓮仙已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身子已經動彈不了,肩膀上、乳房上竟有多處被咬爛的血痕……
幾個女人忍不住,哇地一聲都哭了起來:
可憐的娃呀!
可憐的妹子!
可憐的嫂子!
可憐的蓮仙呀!
蓮仙一聲不吭。兩眼痴痴地瞪著,似乎沒有一點知覺。幾個女人抬著抱著,把蓮仙弄到潭邊,小心地給她洗濯身上的汙穢,一邊流淚哭泣,一邊咬牙切齒罵著那幫該千刀萬剮的禽獸。
洗乾淨了。穿上衣服了。蓮仙依然無聲無息。不哭,也不喊,沒有一滴眼淚。那身子仍似沒有知覺,別人怎麼撥拉,她就怎麼動彈。
羅英把蓮仙背起來,在幾個女人的哭泣聲中,蓮仙又回到了她的窯屋裡。
第10章 星耀南山大虯脫險 月照墳地蓮仙訴情(1)
披著星光,踩著夜露,陳大虯急急匆匆地趕回來了。走上村口橋頭時,北斗的杓把兒早已轉了方向,半輪下弦月掛在東邊的夜空中。天,已是後半夜了。
他這次到滋川縣城去清賬,本來昨天就該回來的,只因為兵荒馬亂的年月,意外之事太多,突然降臨的意外弄得他差一點回不來了呢。
賬倒清得很利索,沒有遇到什麼咬手粘牙的麻纏事。雖然有一兩個債戶吭吭吃吃咯咯囔囔多少有些不良之意,但大虯來時早做好了準備,該拿的憑據、能找的證言都就手帶著,他們剛露出點“黑說白道”的意思來,大虯把憑據往面前一擺,他們立即就換上了另一副模樣,該還的還,該補的補。其他的人根本就沒讓大虯多費半點唇舌,依情依理該如何辦的,人家都按情按理辦得叫大虯挑不出半點不是來。人,有良心的究竟還是大多數。
他在達江銀號裡把所有存款的賬目都重新清理了一遍,把原先的舊銀票倒換成了新銀票,然後藉口解手,走到銀號後邊的茅房裡,把銀票小心翼翼仔仔細細裹到蓮仙給他帶的一個白絲手帕裡,接著用兩件散發著濃烈汗腥氣的粗布衣褲纏裹了手絹包,再把衣褲絹包一併塞進油漬汙髒的手提布袋裡,布袋最上頭,他擱了幾塊已經發出餿味兒的饃饃。從茅房出來,他又到櫃上兌取了一百塊現大洋,一併裝進了“哨馬子”(褡褳)。一切備辦停當,他走進一家飯鋪,要了兩碗涼餄餎,四個白蒸饃,一碗紅豆兒米湯,狼吞虎嚥吃飽之後,起身往回走。他本想再到點心鋪子給母親和暄璋買些南糖之類的吃貨帶回去,一想那些吃貨香泉鎮的鋪子裡也都有,於是就背上褡褳,扯開大步向縣城西關走去。
出縣城西門不大工夫,就到了六里坡。此地名為“六里坡”,不是因為坡的長度有六里,而是此坡離縣城正好六里。此坡長度雖沒有六里,但也是這條官路上最長的一道坡。坡下是一條河,河上有一座橋,過了橋又是長長的一道坡。陳大虯揹著哨馬子將到六里坡跟前時,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現象,從這邊坡頂到那邊坡頂,平平靜靜,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因此他沒有任何戒備。誰知當他一步邁到坡口時,突然大吃了一驚:半坡的樹蔭下和坡底橋頭上,河沿上,黃哈哈地一大片全是隊伍。顯然是行軍累了,正在就地休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是老話了。近幾年過隊伍過得百姓都害了怕,編出了順口溜說:“隊伍身邊過,非災就是禍。不是害女人,就是搶黃貨。”自己身邊正好帶著一百銀元,叫他們碰上了還能有個好嗎?所以他趕緊抽身就朝後退,打算往路旁的地裡跑。
可惜,遲了!那些兵已經看見他了。看見陳大虯扭身要往回跑,幾個當兵的立即大喊:“站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