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室有不少老人,都是病情稍輕或是安安靜靜的,他們或看電視,或下棋,或看報紙。馬俊南坐在臨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陽光,背對著門口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背影佝僂,彷彿已經被壓垮。盧明傑坐在他旁邊。
徐海城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發現兩人並沒有交談。盧明傑側著臉,臉上的憂傷清晰可見。他眼角的餘光感覺到光影的變化,轉頭看著徐海城,微微吃驚,收起臉上的憂傷,又恢復到電視臺那日見到的毫不在乎的神色。
馬俊南這時也看到徐海城靠近,身子縮成一團,躲在盧明傑身後,小聲地重複:“是你殺的,是你殺的,是你殺的……”
盧明傑護著他,揚眉冷眼看著徐海城。
徐海城繞過他,走到馬俊南身邊蹲下身子看著他說:“是我殺的。”
馬俊南臉上一喜,從盧明傑背後探出半個腦袋,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徐海城重重地點一下頭。
馬俊南眼中迸發出炫目的喜悅,整張臉都開心起來,皺紋縱橫。徐海城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對他的憎惡不知不覺也消失了。他站起身,示意盧明傑出去說話。盧明傑跟著他到外面的院子,半仰著臉看天。
“馬教授是個可憐人,你姐姐也是。”
盧明傑微微動容,依然看著天空。
“我聽說那個小戴護士對你姐的照看不是太好……。”
話沒說完,盧明傑一聲冷笑,說:“不是太好?在她眼裡我姐姐根本不是人,她以為我不知道她在背後嘲笑、辱罵姐姐嗎?可我每次還得跟她客客氣氣,生怕沒人的時候她給我姐姐暗虧吃。”
“因為這樣子,所以你將姐姐的病轉嫁給她。”
盧明傑輕蔑地一笑,說:“我就知道你要兜到這上面,你從哪裡看出我有這個本領?你知道什麼叫魔由心生嗎?那個戴護士天天照看著我姐姐,心裡早就記住她的一切病症,正好有那麼一天,她中魔了,於是就跟我姐一樣,真是老天有眼。”他說到最後咬牙切齒。
徐海城根本不信他這番話,說:“你是沒有本事,可是和你一起去看你姐的那個人有本事,他是誰?”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有本事你就抓了我去,可惜我聽說現在不能刑訊逼供。”他囂張地笑著,眉眼陰沉。
“我們昨天抓住老春頭,他沒救過你,你也沒有在通天寨住半年。那半年你是呆在曼西族的聚居地吧?”
盧明傑有點吃驚,他以老春頭為幌子,圖的無非是通天寨路途遙遠,且通訊不便,去證實他的話至少要四五天。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徐海城莫名地緊張起來,“方離她……是不是也在那裡?”他滿眼期盼地看著盧明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盧明傑已經恢復了平靜,“方離在哪裡我怎麼會知道?”
“我一直在想你是否會因為變故而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但你五天內兩次探望馬教授,剛才坐在他身邊很難過的樣子,我就知道你還是原來的你,雖然有點偏激,但本性還是善良的。”
盧明傑嗤之以鼻,“善良。”
徐海城不管他的反應,繼續往下說:“我也在想,為什麼你會發出那份威脅郵件?是憎惡他們拿曼西文化做秀,還是警告他們會有人對他們不利?”
盧明傑臉上的嗤笑倏然消失了,轉眸看著徐海城,有訝異一閃而過。
“從你現在的表情,我判斷是後一種,你知道有人對他們不利,對不對?”徐海城循循善誘,“盧明傑,告訴我究竟是誰,已經有四個人死了,我不希望再有兇案發生。”
盧明傑垂下眼睛,片刻後再抬頭,面無表情地說:“你錯了,我並不善良。”說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