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的亭子,胡琴、二胡、鼓板、鑼鈸一應俱全,正自娛自樂著。
甘璐坐到小湖邊的長椅上,伸展痠痛的腿,風吹得殘存枝頭的黃葉颯颯輕響,面前一潭飄著落葉的,暗綠色死水也泛著微瀾,水面波紋慢慢漾開,悠揚的京劇唱腔傳來,字正腔圓地鑽入她耳內。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她從來不是國粹藝術的愛好者,沒有完整聽過任何一個京劇,自然不知道這蒼涼唱段的出處、這段人生感悟由哪個角色發出。
鼓樂齊鳴之中,唱唸道白穿湖而來,她似聽非聽,突然覺得自己彷彿被奇怪的外力撥弄,身不由己墮入了另一個陌生的時空之中,與舊時生活在瞬間脫離了聯絡。
她整個人似乎已經無思無緒,冬日午後的太陽照在身上,有幾分微薄的暖意,然而她心底卻是冰冷一片。
第二十九章(上)
甘璐乘坐晚班飛機返回,已經是深夜時分,同機乘客不多,個個面有倦色,無精打采。
她出來上了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裡,她再度覺得無處可去,只得先請司機開車,然後拿出手機開啟,不理會不停傳來的接收簡訊的提示音,打了錢佳西的電話。
錢佳西大叫:“你去哪兒了?你想急死我啊。手機也不開,你老公下午打了電話給我,問我有沒見過你。”
“我今晚得找個地方住一晚,你那兒方便嗎?不然我去酒店也行。”
“我們之間用得著問這個嗎?你馬上過來。”
甘璐鬆了口氣:“他再問你,你一樣說沒見過我就好了。”她將錢佳西的住址報給司機,隨手刪除所有未讀簡訊,關上了手機。
錢佳西租住在離電視臺不遠的一套高層單身公寓,一房一廳,地方實在說不上大,再加上她一向懶得打理,室內很有點兒零亂。甘璐進去後,推開她堆在沙發上的衣服坐下,疲憊地說:“什麼也別問,佳西,我太累了。”
錢佳西縱有滿腹疑問,也只得嚥了回去,拿來睡衣給她:“那你洗個澡去睡吧,看看你這張臉,還真是面無人色了。”
“我睡沙發就行了。”甘璐知道她的床小,更知道今晚自己大概免不了輾轉反側,不想影響她睡覺。
“你給我老老實實去臥室床上睡,我還有活要幹,指不定幾點睡呢。”
錢佳西的客廳一向兼著餐廳和書房的功用,此時一側的電腦正開著,甘璐也沒再與她客氣,捱了一會兒,才強打起精神去洗澡。
她出來時,錢佳西從電腦前轉過頭:“你老公好象有感應啊,剛才又打了一次電話來,我什麼也沒說,他就囑咐我讓你好好休息。”
她苦笑搖搖頭,當然知道尚修文判斷力從來強大:“你忙吧,我先去睡了。”
錢佳西一向是夜貓,晚睡晚起成了習慣,到門下透出的客廳燈光熄滅,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黑暗與寂靜對甘璐沒有任何幫助,她只能一動不動躺著,身體疲勞到連翻身都覺得沒有力氣,巴不得一夢不醒,可是大腦卻偏不肯配合,仍在高速而茫然地轉動不止,各種念頭輪番翻湧,沒一個成形,卻也沒一個甘於自動散去。
到後半夜,她才算陷入半睡眠狀態,迷迷糊糊,似睡似醒,手機到設定的響鈴時間剛一叫,她便睜開眼睛爬起來,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去洗漱,然後帶上門去上班。
今天是開學報到的日子,師大附中因為是寄宿學校,學生需要帶行李到宿舍,很多家長都會送孩子過來,有車族更不用說。學校門前的一條街上停滿了各式車輛,交通照例會在每年的兩次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