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來找飯吃!完了還追一句“討厭”。
至此,我要一聲長嘆:當年二姐的鬱鬱寡歡,幽幽慼慼,無不和來了貴州找飯吃有關!那片晦暗的歷史背景,相信比我年長的四川人都知道,更清楚。
從此,我再不和她說話,包括她問我的英語,本來之前話也少。
每週末,在臨鎮教書的男朋友來接她,她也總是甜蜜而驕傲,小鳥般從我眼前掠過。她比我大兩三歲吧。
九
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績比班上名列第二的高出一百五十多分。這是千真萬確也是讓我目瞪口呆的事,周校長說我比小紅還優異。由此,我彷佛穩操了考取紅姐學校的勝券。而那些時間,我哪裡讀過書?吃的分明是在白羊小學積存的老本。
和其他家住臺子鄉的老師一樣,周校長每天早上打家裡來,總要擔一條糞水放自家田園邊,或者淋了來,或者回去淋。也多是民辦教師。
老師們都喜歡我。我的“高大”形象,我的穿著,在那群山娃子中,不臉紅地肯定:鶴立雞群。
我的同學穿得都不好,補丁,有的還赤腳,刷把褲兒,臉色大面積蒼黃,或黝黑。身上都有股味兒,紅姐說是山味兒,濃重得很。想想應該是不勤洗澡的原因。
說起勤洗澡,猶疑著,還是要坦白這樣一件事:
住校後的第三天,身上好癢癢!
我生蝨子了!連洗過的內衣上也有!天哪,我的家固然貧寒,但是我從沒生過蝨子,跳蚤也沒有!我的母親從來都教育我們“人窮,水不窮”,儘管當年我的夥伴們,好多頭上都煮著“白米飯”。
我驚恐得欲哭無淚。
教室樓下的廚房裡不是有鍋嗎?大鋁鍋,周校長買給我們集體蒸飯用的。於是除了身上穿的,我將所有的衣服褲子襪子連同被褥一股腦扔進鋁鍋,點燃煤塊,熊熊地燒啊煮啊!煮了半下午。
結果是除了幾件內衣和一條牛仔褲基本沒變形,其餘一概面目可憎:卷的卷,皺的皺,嚴重縮水!我沮喪得要死。
好在哥哥寄來禦寒的衣物跟著就收到。
過幾天在同學家裡住了一夜,又引蝨上身。當然,這次長智了,只燙了內衣。
之前一直沒見二姐家的孩子們洗澡,我也是。後來在學校的廁所裡,燒一大鍋水,隔幾天洗一次。
這又要回過頭去說。住校的頭十來天,堂兄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帶了怪味胡豆,夾心餅乾。依彼年月的通訊,這樣的突然很正常。
“二爺二孃急懵了,二爺挖土把自己腳背挖一鋤,有人聽喳鬧客說莫么妹崽被賣了,賣到深山老林裡,整天吃野菜和糠(豬才吃野菜和糠呢我想)”。堂兄說,所以二爺喊我來把你弄回去。哦天哪,我說我不在信裡告訴他們我很好?讀書吶!
堂兄嘴裡的喳鬧客,是從遵義送我到二姐家的表叔,估計他是見了二姐家的樣子,回去對鄉里人說了,然後以訛傳訛,最後傳給了我的父母。
在二姐家住了一夜,堂兄便走了。臨走反覆問我:回不?我輕聲說不,說不的時候,我的眼淚又不爭氣了。像新入園的幼兒,大人送哭一場,大人來接,又哭一場。
其時,我有點動搖。是啊,只要我願意,兩天不到,我就可以遠離飢寒,孤獨,恐慌和無助。離開我不喜歡的二哥、老師、眼鏡師範生。
十
眼鏡師範生,他的姓氏我已忘記。也許,他不是壞人。我和他的說話,也就是在廚房裡學生與老師之間的禮貌與客套!
他把信從門縫悄悄的塞進來。字和內容都不生動,不能打動人。即便生動了,那時那地,我會被打動嗎?不,絲毫不會。
我有情,有愛,我的情和愛,在我的家鄉,根蒂那麼深刻。我的家鄉說不上水肥土美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