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石中的藍紋好比老太婆肌膚上的血管,陰影則在每個角落與罅隙裡舞蹈。他們的腳步聲空洞地迴盪,呼嘯的山風拍打著月門。別看那裡,她告訴自己,否則我就會像勞勃一樣痙攣了。
在瑪迪的幫助下,珊莎把勞勃扶到魚梁木王座上坐定,下面墊了厚墊子,然後傳話要客人們進來。大廳末端,兩個穿天藍色披風的守衛開啟大門,培提爾指引眾人踏著那如枯骨般蒼白的樑柱間鋪設的長長藍地毯前進。
男孩用尖利的聲音問候奈斯特大人,沒有提到他的胎記。當大總管問起他母親的情況時,勞勃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馬瑞裡安害了我母親,他把她從月門上推下去了。”
“大人,此事可是您親眼目睹?”馬文·貝爾摩爵士提問,他是名瘦騎士,生了個生薑頭,在被培提爾用羅索·布倫爵士頂掉以前,作過鷹巢城侍衛隊長。
“阿蓮看見了,”男孩答道,“我的繼父大人也看見了。”
聽罷此言,奈斯特男爵朝她望過來,艾爾拔爵士、馬文爵士和柯蒙學士等人也齊刷刷地扭頭。她是我姨媽卻想加害我,珊莎心想,她把我拖到月門前,要將我推下去。我又不想吻培提爾,只是在雪地裡搭城堡而已。她抱緊自己,以免發抖。
“請諒解,大人們,”培提爾·貝里席輕聲說,“那天之後,我女兒一直做噩夢,如今要她親口陳述,實在太為難了。”他走到珊莎身邊,將手掌溫柔地擱在她肩膀上。“我知道這很難,阿蓮,但我們的朋友需要了解真相。”
“是,”她的喉嚨如此乾燥,說話似乎能令其流血,“我看見……我和萊莎夫人在一起……然後……”一滴眼淚滾下臉頰。好的,淚水有好處。“……然後馬瑞裡安……推她……”她把故事重新講了一遍,卻聽不見自己的話語。
講到半途,勞勃便哭了起來,身下的墊子劇烈搖晃。“他殺了我母親,我要看他飛!”他手上的痙攣更嚴重了,連肩膀也開始抖動。男孩抬頭,牙齒髮出“噶噠噶噠”的碰撞聲。“我要看他飛!”他尖叫,“飛,飛!”隨後四肢無法遏抑地劇烈抽打。羅索·布倫剛巧在這孩子摔下王座之前跨上高臺,柯蒙學士隨即跟進,卻幫不上忙。
珊莎和學士一樣無助地看著癲癇病發作的慘狀。勞勃踢中羅索爵士的臉龐,布倫咒罵了一聲,卻沒鬆手,任憑男孩抽搐揮打,還尿了褲子。期間,客人們不發一語地觀看,他們當中只有奈斯特大人見識過這番場景。過了許久,勞勃終於筋疲力盡,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停止動作,這時,鷹巢城的小主人業已虛弱得連站都站不住了。“抱他回房,用水蛭吸點血。”培提爾公爵吩咐。於是布倫把孩子抱起來,帶離大廳,柯蒙學士面色陰沉地跟在後面。
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之後,鷹巢城的長廳內再無任何響動。珊莎聽見夜風在月門之外呻吟哀悼,覺得自己又冷又累。我還得把故事再講一遍嗎?她不禁揣測。
然而她的故事一定起了作用,只聽奈斯特大人清清嗓門,“初次謀面,我就討厭這個歌手,”大總管粗聲道,“我勸萊莎趕他走,勸過很多次。”
“您一直給她忠誠的諫言,大人。”培提爾莊嚴地說道。
“可她不接受,”羅伊斯抱怨,“她勉強聽我說完,然後束之高閣。”
“我夫人對世上的人情世故看得太簡單,”培提爾的話語沉浸在回憶中,連珊莎也幾乎相信他深愛著自己的夫人,“她看不到壞人身上隱藏的邪惡,只能看到好的一面。馬瑞裡安的歌喉固然甜美,唉,結果她便輕易錯信了這個人。”
“他把我們比作豬,”艾爾拔·羅伊斯爵士氣鼓鼓地宣稱。他肩膀寬闊,長相端正,修面整潔,唯獨留了濃黑的八字鬍,好像那張臉上的籬笆——總而言之,他就是他父親的年輕翻版。“他寫了一首歌,說兩頭豬在大山下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