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興得咧嘴微笑,也不興奮得渾身哆嗦。她只把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轉向斯嘉麗,並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斯嘉麗小姐。不過傑拉爾德先生和埃倫小姐都對我很好。傑拉爾德先生把我的百里茜也買了過來,省得我惦記她,這我總不能忘記嘛。我是個帶印第安血統的人,印第安人對那些待他們好的人是不會忘記的。我就擔心我的百里茜。她真沒用,像她爸一樣,看樣子純粹是黑人,她爸就很不認真。〃
11月中旬的一箇中午,北佬們又來了不過斯嘉麗並不擔心,她安排所有人去了沼澤地,只剩下她自己和樓上照顧埃倫的傑拉爾德。她安排得恰到好處,像對付小偷一樣,給他們留下不算太少的好處以防他們燒房,而且家裡有一個得了傷寒的病人也讓他們不敢輕易放肆。
弗蘭克肯尼迪在聖誕節期間,帶著一支小小的隊伍從徵購部慢慢來到塔拉,他一路給軍隊蒐集糧食和牲畜,但收穫甚少,他們衣衫破爛,性情殘暴,騎著又跛又乏,顯然又派不上更大用場的馬匹。就像這些牲口一樣,他們自己也是從前線被淘汰下來的,而且除了弗蘭克本人,都是些殘廢人,不是缺一條胳臂就是瞎了一隻眼睛,或者關節僵直了,一瘸一拐的。他們大多穿著北軍俘虜的藍色上衣,所以一時間使塔拉的人大為驚慌,以為是謝爾曼的人又回來了。
他們那天晚上在農場過夜,躺在客廳地板上,墊著暖和的地毯美美地睡了一覺,因為他們已很久不在屋裡過夜了,長期睡在松針堆裡和硬邦邦的土地上。儘管他們滿臉髒的鬍子,一身的破衣爛衫,但卻是些有教養的人,經常在愉快地閒談,開玩笑,恭維別人,很高興能在這大宅子裡圍著漂亮的女人過聖誕節,就像很久以前慣常過的那樣。對戰爭他們不怎麼認真,喜歡說些可怕的謊言來逗引姑娘們歡笑,給這所被洗劫一空的房子頭一次帶來輕鬆愉快的氣氛,使它頭一次接連好幾天氣有節日的氣氛。
“這幾乎像我們從前開家庭晚會的那些日子了,你說是嗎?〃蘇倫高興地小聲對斯嘉麗說。蘇倫已經想入非非,覺得屋子裡又有一個她的情人,那雙眼睛始終盯著弗蘭克肯尼迪不離開。斯嘉麗驚奇地發現她居然漂亮起來了,儘管那病後消瘦的容貌並沒有完全改變。她的兩頰上有了紅暈,眼睛也在發光呢。連卡琳也顯得活潑了些,那天晚上連她眼神中的夢遊症也完全消失了。她發現他們中間有個人認識布倫特塔爾頓,並在布倫特犧牲的那天跟他在一起,因此她答應晚飯後同這個人單獨進行一次長談。
吃晚飯時,玫蘭妮強迫自己一反羞怯的常態,忽然變得活潑了,這叫大家十分驚訝。她又笑又樂,幾乎在向一個獨眼大兵賣弄風情,以致後者樂得用過分的殷勤回報她。斯嘉麗很清楚,玫蘭妮精神和生理兩方面都勉強自己,因為她在任何男性的事情面前都是十分羞澀的。另外,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她堅持說自己很健康,甚至比迪爾茜還要做更多的事情,可是斯嘉麗知道她實際上還著呢。每當她倒拿起什麼東西時,臉色就要發白,而且用力過多就會突然坐下來,彷彿兩腿支援不住似的。但是今天晚上她也像蘇倫和卡琳那樣,在儘可能使那些士兵過一個愉快的聖誕節。只有斯嘉麗對這些客人不感興趣,看著他們她又想起了那個轉身離開的身影。瑞德,你還好嗎?
☆、戰爭結束
當他們一起走出飯廳時,弗蘭克故意落在後面,拉了拉斯嘉麗的衣袖:“我可以單獨跟你談談嗎?”
她點了點頭。
別的人都走開了之後,他們兩人站在爐邊,這時弗蘭克在眾人跟前裝出的快樂神色已經消失,斯嘉麗發現他完全像個老頭了。他的臉又幹又黑,像塔拉草地上到處飄零的落葉,他那薑黃色的鬍鬚稀疏散亂,有些已開始發白。他心不在焉地搔著鬍鬚,又假咳了幾聲,這才用一種煩惱不堪的神色開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