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完全是個人——卻是個妖魔的事實。且若他沒有信口胡謅——是自認為能與“東海龍王”一爭高下的大妖魔!
然而這樣的身份,與他所看到的李雲心,可無論如何都沒法兒重合到一起去!
他便站在陰影中發愣、聽海風在自己的耳邊吹過。
如此呆立了許久,才聽到一點別的聲音——腳步聲。
值夜的兄弟們也在走路。可這明顯不是他的人的腳步聲——走路的人功夫應該不弱,勉強算得上二流好手。如今是提了氣、前後戒備著行走。
這樣走路的人,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說來荒謬——前一刻他還在想東海、想東海龍王、想那位可能是大妖魔的李兄弟。到了這一刻……對於那些存在而言微不足道的凡人的腳步聲,卻又把他驚動了。
陸白水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發木——這船上發生了太多超乎常理的事。如今一股腦兒地湧過來……他覺得自己在出海之前的感覺是正確的。有一個“大漩渦”。而他在這漩渦裡越陷越深了。
便在心裡低嘆一口氣,叫自己謹慎地往前湊一湊、去看來者。
艨艟號很長,船樓也就很長。雖分了三層,但每一層都不是一整個的空間,而是如同陸上的房屋一般被分隔成一些小間。他如今身在近艦艏的船樓邊往船腹那裡看,便瞧見了一個女子——
甲板上很暗。看不清面目。但這船上的女人就只有一個——潘荷。
腳步輕快,動作敏捷。抬手在欄杆上一點,無聲無息地躍上了二層。
陸白水就在心裡、又不曉得第幾次嘆了口氣——看著又要生事了。
事到如今見識了白天的事、再聽李雲心說了那些話,即便是他這樣的漢子也在心裡生出無力感。這不是什麼沮喪頹唐的問題,而是自知某些事情自己的確無能為力——譬如妖魔們真在海上鬥起來,自己能做什麼呢?
這一趟出海本是做自己的事,順帶解決一些問題。沒想到如今才曉得……自己才是別人眼中“順帶”的事情。
他那位李兄,那謝生,似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如今又跳出這個女人來……他有某種預感:這個女人身後的事情,搞不好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然而船上還有他的上百弟兄……他不硬著頭皮去看,誰去呢。
陸白水搖搖頭,身形也在夜色中騰空而起,上了二層。
第六百三十六章 開船
如今的二層,只住了一個人。
謝生。
在陸白水覺察到潘荷的異動的同時,李雲心也覺察了。
他現在站立在沒有斷掉的那根主桅杆的頂端——鉅艦在他身下變小,張開的船帆在海風中發出鼓漲聲。目力所及之處都是無邊無際的海。海在月色下泛著粼粼的波光,彷彿這船航行在一頭巨龍的身上。
潘荷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感知中——即便這女子相比凡人而言已算是武學高手,但玄境大妖的感知裡,聲音還是太大了。她的腳踏在木板上,手掌觸及牆壁,輕輕撥出氣息——這些都被李雲心聽到、且還原為精準的動作。
他叫山雞抹去了潘荷那天晚上的記憶卻不將她處理掉,便是想要叫疑問在她的心中發酵——
這女人在他眼裡不算聰明,但在凡人之中該不算蠢的。一個共濟會東海國掌事,在船上忽然失了憶且手腕斷掉了,該會曉得是被人做了手腳。
——對她做了手腳卻不殺她,只不叫她記起來……或許意味著這人的態度並不完全敵對。有可能在某些方面,立場與她是一致的。只是她不知天天高地厚地招惹了,才對她出了手。
那麼這個“態度並不完全敵對”的人,在潘荷那裡想……會是誰呢?
該只有木南居的那位“東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