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根看著眼外邊。
“四叔,你拿個主意吧。”年輕婦人低聲說道,“按說七弟妹該守三年…”
聽到這句話徐四根鼻頭一陣酸澀。
什麼時候弟兄們中間輪到他來拿主意,他們七個弟兄,一向是徐茂修拿主意,範江林點頭招呼大家,他們兄弟只要跟著做就行,有苦一起吃,有難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可是現在……
“別守三年了,年輕少壯的,何必苦了人家。”他深吸一口氣微微抬頭說道,“嫁妝她帶走,當初的彩禮也不要了,留著她傍身,將來也不會受苦,棒槌定然也是高興的……”
他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
年輕婦人早已經哭起來,懷裡的嬰童不懂事反而被逗笑了,伸著手抓她的胳膊。
婦人更是哭的厲害。
“這孩子就有勞大嫂了。”徐四根嗓子沙啞說道,“好歹也是留下一個根…”
可是其他人…
徐四根再也說不下去了抬腳向屋子裡而去。
屋子裡彌散著藥味,還有微微的腐臭味,臥榻上躺著範江林,側身向內不知是睡還是醒著,一碗湯藥擺在一旁,一動未動。
“大哥,我喊你一聲大哥,都覺得丟人!”
徐四根撩衣坐下。哽咽說道。
“你這樣像做大哥的樣子嗎?”
範江林一動不動。
“你躺夠了沒有?”徐四根說道,“你該不該起來做你該做的事了?”
“我該做的事,就是去死。”範江林木木的說道,“和他們一起死。”
徐四根抓起臥榻邊的藥碗砸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我也該去死是不是?”他喊道。“我們七個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現在是我們該踐行諾言一起死的時候是不是?”
“老四,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何必糟踐自己來逼問我?”範江林依舊木木說道。
“那你這是在糟踐誰?”徐四根喊道,“你要讓誰看?他們看不到了,你是要讓我看?讓大嫂看?讓世人看?讓妹妹看?”
聽他提到妹妹二字,範江林的身子動了動,但旋即面更向內。
“四叔,四叔。”院子裡傳來婦人的喊聲。“江州府妹妹派人來了。”
此言一出,徐四根立刻不再理會範江林抬腳就出去了,臥榻上的範江林也撐著起身,聽得外邊傳來說話聲。
“…郎君節哀,小的代娘子送喪禮…”
從窗戶裡看出去。見院子裡的來人帶著孝,行家僕禮。
範江林神情哀慼又躺了回去,將身子捲縮起來。
還有什麼臉面,有什麼臉面去見……
外邊的說話聲聽不清了,過了很久,又也許沒用多久,徐四根又進來了。重新坐下來,將程嬌娘遞來的禮單一一念。
範江林一動不動。
徐四根唸完了放下來,看著他。
“妹妹還有一封信。”他說道,“只寫了一句話,我知道我自己的回答,但我不知道你的。”
範江林依舊沒有動。
屋子裡沉默一刻。
“後悔嗎?”徐四根忽的說道。
範江林身子微微一僵。
“妹妹的信上就這三個字。後悔嗎?”徐四根又重複一遍。
後悔嗎?
“我們是逃兵,逃兵都是殺頭的,能得命實屬幸運,已經洗刷了冤屈,脫了逃罪。便只剩下兵,既然是兵,所以我們還得回去。”
“不,原本也可以不回去的,我給哥哥們準備三份大,這便是第一份。”
“我沒有問你們,就私自替你們做主了,不知道做合不合哥哥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