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歡呼的聲浪隨著奧西汀的大手一舉,頓時安靜下來。整個天地之間只剩下兩位西大陸叱吒風雲的王者在簡單地對話:
“你,終於來了。”
“是的。還嫌太早了。”
“三年前,我就已在王城近郊為你建好了離宮。”
“彼此彼此。特里耶城我的寶座旁,也特意為你設定了貴賓席。”
“真可惜呢,那東西派不上用場了。”
“……”特里耶大公短暫的沉默之後,突然下了決心似的,一抬頭,一字一頓地道,“好吧,是你贏了。”
奧西汀四世目光深深地停在對方身上,矜持地笑了。他伸開雙臂,熱情地道:“歡迎來羅慕洛定居,我的朋友。”
“羅慕洛!羅慕洛!!”在一陣死寂之後,不知是誰帶的頭,氣壯山河的驕傲呼喊驀地爆發出來,並迅速匯成震耳欲聾的狂瀾,席捲了城外的曠野,席捲了整個羅尼慕爾,席捲了整個羅慕洛王國!那一刻,羅慕洛是全大陸最光輝的焦點!
※※※
十二日當晚,慶功晚宴上,負責押送特里耶貴族的汪達爾子爵詢問國王應該如何處置來自特里耶的俘虜,尤其是應該如何處置特里耶大公的兩個兒子。沉醉在勝利的美酒當中的奧西汀四世,臉上有了剎那的猶豫。他把目光投向左手裡的愛將——齊格勒。在那樣的微妙情形下,作為臣子的,理應把決策權謹慎地交還君主,然而,那晚,酒精在齊格勒的腦子裡起著可怕的作用。藉著酒勁,齊格勒不無造次地坦陳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你見過哪隻新上臺的雄獅會放過自己前任的遺種呢?”
那一晚,身在宴會現場的所有人,可能都沒有意識這個“獅王的譬喻”將會對羅慕洛的未來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歷史在任何時候都表現得那麼殘酷與冷漠,不會因為人們的追悔而倒流重來。如果齊格勒預見到自己這個譬喻將會造成的後果的話,恐怕當初就算拿火鉗硬撬他的嘴,也沒法將這個譬喻從他的嘴裡逼出來吧。
然而,這個譬喻畢竟還是藉著酒氣說出了出來。特里耶大公的兩個兒子的命運就此定下,羅慕洛的命運也就此定下。
死刑!——借用兩萬多在羅特戰爭中犧牲的羅慕洛戰士英靈的名義。
當那個冰冷的詞從奧西汀四世的嘴裡隨意地吐出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晚宴的現場,有一道怨毒的目光熾熱地燃燒在輕薄的面紗之後。復仇的腹蛇吐著猩紅的芯子,白森森的毒牙被如晝的燈光所掩蓋。歡樂麻痺了羅慕洛人的神經,悲劇的命運之輪在無人察覺之中悄然轉動起來。
第二章 苦艾酒館的神秘訪客
王城南城區老橡樹街的“苦艾”酒館,入夜後的燈火將它籠在一片暗紅色的陰影當中。進進出出的綽綽人影,有東倒西歪的,有鬼鬼祟祟的,有三五勾肩搭背的,也有獨來獨往的。王城平民區的這家普通酒館,生意不算很好,通常光顧的都是那幾張老面孔。酒只賣一種,那便是苦艾酒,而且還是比較粗劣的那種。酒館老闆是一位黃棕色鬍子上始終沾著酒漬的中年男子。至於酒保,也只是個因為高負荷的勞動而身體顯得發育不良的半大小夥,還一天到晚喜歡抱怨工作條件的惡劣和老闆的摳門。
這是酒神節角鬥表演那天的傍晚,黃昏的斜暉已經從苦艾酒館的氣窗退卻,酒館裡昏黃一片。幾盞蒙塵的老油燈有氣無力地發著黯淡的光芒,就像臥病多年的老人,隨時都會斷氣似的。酒館老闆約瑟夫坐在櫃檯裡擦著黃銅的酒器,店夥計若望在桌位與桌位之間忙碌地穿梭,時而端酒上菜,時而結賬送客。這個晚上似乎同以往任何一個晚上並沒有什麼不同,酒館裡喝酒聊天的還是那幾張熟悉的面孔,至多話題改成了今天大獲成功的角鬥士表演。來酒館裡喝酒的,多是沒有錢買票進大斗技場的窮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