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認為我老糊塗了?但這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他還說剛才接受了一個英國人採訪,這當然也是沒有的事。
這天晚上,薩特喝威士忌時,沒有注意到西爾薇在其中摻水。波伏瓦很不喜歡這種小小的欺騙行為,但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減少薩特的飲酒量。這一夜,薩特不停地喊道:“我就要滿68歲了!”波伏瓦問他為什麼這樣激動,他回答說:“因為我原以為我將要滿67歲。”
醫生認為薩特最大的敵人是酒精和菸草,特別希望他戒酒,酒精會毀掉他的大腦。而薩特對於戒酒難以忍受,他說:“這等於是向我60年的生命告別。”
當薩特不在時,波伏瓦給醫生打電話詢問病情。醫生說,如果薩特的病再次發作,他不一定能恢復健康。“那麼,他是處在危險之中嗎?”波伏瓦問道。醫生的回答是肯定的。儘管波伏瓦對此已有預感,醫生的話對她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4月他們去聖保羅。現在薩特幾乎連偵探小說也不能讀了。一天早上,薩特點燃一支菸,對波伏瓦說:“我不可能再工作了……我老糊塗了。”在醫生面前,他帶著一種天真可愛的神情說:“我不是變笨了,但我的頭腦是空的。”
這一時期他的病情時好時壞,有時清醒,有時糊塗。在朋友們眼裡,薩特顯得神色沉鬱,嘴角上總是掛著一個凝固的微笑,這是面部肌肉輕度麻痺的結果。到5月,薩特的神智有所恢復,他參加《現代》的會議,只是有時猶豫著叫不出人的名字來,對自己的病情也記不清楚。
槽糕的情況接踵而來。現在薩特的問題不僅僅在大腦,特別在眼睛。本來他自小隻有一隻好眼能夠工作,現在檢查的結果,這隻好眼的視力已經喪失了40%。他作了兩星期檢查,仍不能確診,視力變得更糟。現在他甚至低頭趴在一個放大鏡看報,仍然不能看清所有的東西。
一天下午,薩特去看了一位有名的專家。這位醫生在他的太陽|穴的靜脈中發現一個血栓形成,在眼的後面發現三個出血點。醫生診斷是一種有頭暈發作的腦動脈疾病,他還有高血壓和早期糖尿病症狀。以後薩特又去看眼科醫生,三個出血點有兩個止住,20%的視力得到恢復。醫生說兩、三個星期可望得到總體恢復,但薩特仍感不安。在同幾個要好的朋友吃飯時,他一言不發。他們走後,薩特焦慮地問波伏瓦:“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古怪?”
薩特的眼睛並沒有變好。8月中旬在羅馬時,他的視力更差了,既不能閱讀也不能寫作。醫生髮現他眼睛中央有一個出血點,並說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還發現他有青光眼初期症狀,眼內壓也太高。10月上旬,薩特去看眼科醫生時,醫生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的視網膜受到侵蝕,因此治癒是沒有希望的。醫生介紹了眼睛商製造的一種特製儀器,運用單側視力,每天可以閱讀一個小時左右。醫生的話給了薩特可怕的一擊,他好象是完全垮了。晚上博斯特來看他,他一言不發了,只有波伏瓦同博斯特談話。
薩特和波伏瓦去眼鏡商那裡借了一臺醫生說的那種儀器,但它對薩特完全沒有用處。看到的字走得那樣慢,薩特寧可聽別人朗讀;何況這樣他也沒法去修改自己的文章。薩特並不特別失望,因為他對這事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他們把儀器退了回去。
12月薩特再次去檢查眼睛。醫生的話使他徹底絕望了:出血點已經癒合,但它在視網膜當中留下不可根除的疤痕,現在已成了死組織。離開醫院時,薩特問波伏瓦:“那麼,我再也沒法閱讀了嗎?”他捲縮在車裡,打著瞌睡。而波伏瓦心中如同刀絞。
雖然已經從醫生那裡得到關於自己眼睛的判決書,薩特在下意識裡仍然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他總是以為自己的閱讀能力沒有喪失。一次,他對波伏瓦說:“不要把《解放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