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顯得端莊有禮。等到其行禮過後,他沒有屏退嚴媽媽,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張四教已經到京師了。”
對於這麼一個訊息,劉英只是輕輕抿緊了嘴唇,卻沒有說一句話,竟是顯得非同一般的冷靜。
而汪孚林對她這樣的冷靜,也非常滿意。他不是見可憐人就收留的聖人,收留劉英完全是因為程老爺的推薦和麵子,以及其和張四教的那段過往,當然不希望這個女人一聽到張四教的名字就發瘋。於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當下就直言不諱地丟擲了幾個問題。
“你跟了張四教這麼久,知道他身邊有些什麼人?在京師大概有多少產業,有多少人手可以供他調派?要知道,能夠在馮公公死死盯著張家的情況下,張四教竟然還能私底下和掌管錦衣衛的都督僉事劉守有會面,你應該明白這代表什麼。”
這一次,劉英沒有再保持沉默。她既然在走投無路之際選擇了去找程老爺,自然是因為在跟著張四教期間,聽張四教說過程老爺的為人,知道這個領導徽州鹽商和晉商對著幹的人也許能夠給自己一條活路。而她能夠聽程老爺的話到京師來,明為投靠程乃軒,暗為投靠汪孚林,自然也是因為她在程老爺那兒聽說過汪孚林那些輝煌的戰績,覺得跟著他,也許真的能夠重重一巴掌甩在張四教臉上。
於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儘可能緩慢而仔細地說道:“京師那家隆盛行,名義上蒲州張氏只佔不到兩成,但實際上張四教透過好幾家人,總共捏著隆盛行超過五成的股份,這些本錢都是張四教從滄鹽之中得來的利。此外,張四教在東四牌樓和西四牌樓有兩家人流密集的飯莊酒樓,這是為了打探各方訊息。再接著,他在燈市口衚衕有一家專收遼東皮貨的鋪子,叫做珍隆皮貨行,在北城有一家常常做人口買賣的牙行……”
汪孚林不得不承認,有些女人是天生的玩物,有些女人長著一張玩物的臉,卻並不肯將所有的功夫放在床榻上。只不過,張四教少年經商,縱橫商場多年,手底下的精兵強將要多少有多少,不會真正在乎,真正信任一個從花船上買來的女人,所以,劉英對其來說不過是一顆用過了就丟的棄子,估計如今早就已經完全忘光了。他一面聽一面記,雖說他知道事後劉英不會拒絕把這些東西重新用書面寫下來,可他還是希望記得牢一點。
而等到劉英說完之後,他再次回憶了一下這些五花八門的產業,隨即就看向了嚴媽媽:“嚴媽媽,剛剛劉英說的,你可都記住了?”
“公子放心,早就記住了。”嚴媽媽卻知道口說無憑,當下將劉英說的一應產業名錄全都複述了一遍,等到汪孚林露出了明顯的驚訝之色,她這才笑了笑說,“公子把人交給我教導,我當然想要把她的底細都問得明明白白,所以這些東西劉英早就說過了。只是那時候公子和少夫人都各有各的事情,我也就先沒有拿出來打攪,但已經把手裡所有能用的人手都佈置了下去,確保能夠甄別出那些張四教真正用的人。”
跟在夫人身邊這麼多年,她豈能只是簡簡單單會兩手武藝?
汪孚林留下嚴媽媽,不只是因為他的事就是小北的事,所以小北的人也就是他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素來讚賞嚴媽媽的雷厲風行,所以打算把這事情交給她去辦。可即便如此,嚴媽媽的能幹還是再次小小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並不在乎嚴媽媽先斬後奏,畢竟,她只是把需要盯住的人全都盯住了,並沒有採取任何逾越的行動,卻比他現在聽說張四教來了之後,方才決定啟用劉英這顆棋子要有效率多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好,這一次,動用所有能動用的人,不惜一切代價,把張四教的這些聯絡線和點摸清楚,盯死一處是一處。另外,劉英,你給我從現在開始,好好回憶張四教是怎麼說話的,我需要你在關鍵時刻把這一點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