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他應該稱呼一聲伯父的長輩,便是丁未科進士五傑之一汪道昆,赫赫有名的萬曆首輔張居正的同年,當然,如今隆慶皇帝還沒死,萬曆這個年號就更不用說了。而這座進士坊上還有另一個名人,便是如今正在廣西打仗,拿著叛亂壯民人頭賺戰功,深得首輔高拱信賴的殷正茂!
根據他打探到的資訊,汪道昆進士及第後官任義烏縣令,一直活躍在抗倭第一線,又在福建抗倭有功,從福建按察副使一路升遷,最終接替譚綸,官居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兼巡撫福建。其人和戚繼光相交很不錯,在胡宗憲下獄身死之後也曾經賦詩悼念,人品頗受人敬重。而且,汪道昆與王世貞並稱,雖四十出頭便已經執文壇牛耳。至於賦閒回家的緣由,則是被人彈劾縱容麾下驕兵悍將不法以及貪汙種種,可在坊間大多數人卻對此嗤之以鼻。
事到如今,知道南明先生是這麼個大人物,汪孚林要是再推斷不出來某些事情之間隱隱的關聯,那就白活一世了。顯然,打算給歙縣摘掉那一筆龐大絲絹夏稅負擔的那幫子人中間,十之**就有汪道昆一個;至於希望維持原樣,不要把這筆負擔轉嫁給其他五縣的,則是另外一撥對立勢力。在這一縣對五縣的對峙中,他這個小秀才很無辜地被人坑了。
“早知如此,我找汪二託底,算不算是與虎謀皮?”
汪孚林小聲嘟囔了一句,見那些來此瞻仰的童生往這來,一身秀才遙�賴乃��勒庾笆�茄郟�閔獵諏艘槐擼�紉幻孀咭幻娓嚀咐�鄣惱廡┩���ブ�蟛龐窒稚懟Q劭詞背澆����喚�⑽⒂行┘痺輟K淥嫡暈逡�巳聳欠襝逯��⒎遣豢苫蛉保�芍匾�氖撬�枰�暈逡�な底約旱牟虜狻V沼冢��吹攪嗽洞σ桓鋈舜掖葉�礎V患�湊哂彩前炎呈檔納聿娜�既��艘患�癟擲錚�扇疵淮┏鍪檣�奈難牛��怯採��嗔思阜炙擋懷齙牟恍�鰲�
一打照面,他便笑著打趣道:“趙五爺為何要這身打扮?”
趙五爺也很不習慣如此穿戴。然而,得知汪孚林相約自己在丁未科進士坊下相見,他知道這兒童生出沒最多,閒雜人等不敢窺伺,可自己要是壯班班頭打扮過來,甭提多惹眼了,於是就弄了這麼一身。此時此刻,他尷尬地笑了笑說:“多事之秋,謹慎為妙。汪小官人找我,可是為了糧長的事?”
見趙五爺眼神閃爍,汪孚林知道這種身在官府的人訊息靈通,當即哂然一笑道:“當然不是。”
大前天葉鈞耀大罵趙思成,繼而縣學教諭馮師爺又為此特意去了縣衙一趟,這兩件事趙五爺都聽說過。縣令和教諭都沒能扭轉的事,趙思成背後又有人,他當然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班頭對此無能為力。可既然程公子牽線,他也不得不來一趟,心想汪孚林有心求這個求那個,還不如請託汪道昆這位長輩出面。可是,汪孚林這四字回答,卻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我記得,上次端午節那天,趙五爺曾經對我問過夏稅的事。我從前不明白,但回了一趟松明山,現在已經有些領悟。敢問趙五爺對歙縣夏稅絲絹一事有什麼想法?”
汪孚林這麼突然一問。趙五爺登時震驚了。他死死盯著這位小秀才好一會兒,這才苦笑道:“想來是南明先生對小官人提起過了。沒錯,我雖說不過是區區差役,可自從知曉歙縣父老每年都獨自承擔這六千多兩絲絹夏稅,心裡就一直不平。年初此事看似暫時擱置,但咱們歙縣和五縣算是對上了。帥嘉謨就藏在我壯班分管的那幾間班房裡頭。因為他年初陳情不成之後,一度提過要不遠數千裡進京訟冤,結果差點遭人暗算。”
對於夏稅絲絹,汪孚林不瞭解更深層次的內情,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不懂裝懂:“縣衙之中除了你,其他人對此態度如何?”
趙五爺原本對汪孚林只存三分善意,七分提防,可把絲絹這兩個字給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