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賓,第一個表字也是馮師爺起的,後來進京方才由譚綸又再起了一個。可對於過早在科場取得出身的金寶來說,提早起個表字,順便把冠禮也行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汪孚林忍不住苦笑道:“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看來我這些天得好好翻一翻那些典籍才行。”
程乃軒卻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這還不簡單,和你的第一個表字一樣,首字用伯,第二個字挑意思好的就行,馮師爺那時候給你用了信字,不就是因為孚者信也……”
“去你的!那按照金寶的名字,至貴者金,至堅者玉,你難道要我給金寶起個表字叫伯貴,又或者伯堅?”
“伯貴那是太俗了,可伯堅不是不錯?”
金寶見程乃軒竟然還真的考慮起了伯堅二字的可能性,他慌忙開口說道:“爹,不能用伯,伯是長子才能用的,可我……”
“我敢起你還不敢用?”汪孚林直接給了金寶一個爆慄,見他卻滿臉堅持,他就苦笑道,“不過,我都有個表字伯信了,你總得另外再起個……好了,回頭等我去翻書,你只管等著就是了。以後我會把休沐的日子讓人提早告訴你,那一天你就回家休息休息,別讀書讀傻了,勞逸結合才是正理。”
“我當初怎麼就沒有這麼個體諒兒子的爹呢,我爹就知道整天逼我讀書……”程乃軒又嘀咕了一句,等吃過晚飯領著金寶回去的路上,他卻還在死命灌輸,伯堅這兩個字其實挺好的……
當偌大的家裡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晚間汪孚林躺在床上,卻突然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寂寞。從前在徽州歙縣縣后街的小宅子也好,松明山的老宅也好,全都是熱熱鬧鬧的,有兩個妹妹,有金寶和秋楓,後來父母也回來了。而成婚之後,他走到哪,小北幾乎都跟到哪。就是他此次剛回到京城的時候,也住在伯父汪道昆那兒,還有三個血緣相連的親人,但眼下這偌大的宅子裡,除了那些親信之外,血脈相連的親人卻都不在。
可就算是演了一出伯侄反目,之前也還是有人在背後鼓譟,汪道昆身為兵部堂官,他這個侄兒不當為都察院監察御史——若非他不是汪道昆的嫡親侄兒,那血緣關係眼看就要出了五服,他也不用這麼處心積慮想著脫離都察院,光是迴避這兩字原則壓上來,他就是不想走都得走。
不過話說回來,王繼光鬧出來這麼一件事,應當把小皇帝的那樁荒唐事給壓下去了吧?
接下來這兩天,內閣次輔呂調陽確實有點煩。和張四維一樣,他也是張居正援引入閣的,對於張居正那些改革的新政令,態度一向相當明確,那便是堅決支援,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就真能看得慣張居正的不擇手段——不管是當年勾結馮保,將高拱拉下馬,還是後來用那樣激烈的手段來處置門生遼東巡按御史劉臺,更不要說是一再清洗科道了。然而,他歷經嘉靖隆慶萬曆三朝,卻始終屹立不倒,被稱之為官場不倒翁,正是因為他自身持正,站隊又正確。
可這一次,關於此次張居正病假十日的種種傳言,卻讓他坐立難安。他可不像張居正又或者張四維,他素來是不結交那些內侍的,所以他坐著不動,宮裡不會有什麼人透訊息給他,萬曆皇帝朱翊鈞在西苑發生的那件事,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生怕有點什麼枝節,給他透了個信,他這才知道的。因此,最初的幾日,他最擔心的就是李太后把他召入乾清宮,讓他完成張居正沒能完成的罪己詔。可總算得天之幸,這種事並沒有發生。
呂調陽不像張居正那樣備受信賴,連日只被召去過乾清宮一次。就這一次,小皇帝也只是懨懨問了幾句話,就打發了他回來。而且他顯然察覺到,發現他就這麼走了,小皇帝顯然表現得如釋重負——卻不知道他一樣是鬆了一口大氣!
可讓他萬萬沒有料想到的是,就在這好容易風平浪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