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話非常客氣,只敘同年之誼,完全沒有當朝首輔高高在上的語氣,但陸光祖看到張居正規勸自己不要意氣之爭的時候,還是有些尷尬。工部右侍郎在十二位侍郎之中並不算非常好的缺,而且自從上次在王用汲的案子上規勸了張居正之後,他就察覺到,張居正對自己的態度冷淡了不少,如今又是這樣看似委婉的提醒,他不禁油然而生幾分退意。
雖說他前後兩次針對汪孚林,確實有些犯了意氣,可張居正越來越聽不進人言了,他再留下來只會討人嫌,是不是也學汪道昆,掛冠而去算了?
養病數日,實則在家偷懶數日的汪孚林,卻是精神奕奕,心情不錯。這其中,最讓他高興的,不是把包袱丟給了錦衣衛,也不是讓陸光祖吃了個啞巴虧,甚至也不是及時挽回了王繼光等人的聲譽,而是程乃軒不負他的期待,趕在光懋把人解送上京之前,就及時想清楚了掉包計這個很容易被人抓住的破綻,說服光懋,留下了一式兩份證據。
他派封仲去給戚繼光送信,除卻請求派可靠人護送王繼光等人回京之外,還出了掉包計的主意,而封仲離開三屯營之後,更是直奔遼東,從程乃軒手中拿到證據之後星夜回程,終於緊趕慢趕,及時抵達了京城。而正因為這一點,他這才成功扭轉大局。
當然作為掌道御史,他還用此事再次樹立了威信。畢竟,替手底下辦事得力卻遭人陷害的監察御史遮風擋雨,對掌道御史來說是很加分的事。
這會兒,汪孚林正在直房中見從廣東巡按御史任上歸來,去年接替自己的趙明賢。雖然掌道御史只是執掌一道大印,品級和所屬監察御史並沒有高下之分,但一般來說,掌道御史都是都察院的資深御史,在擢升時,也比尋常監察御史具有更大的優勢,而且更執掌本道考評之權。所以,大多數監察御史還是把掌道御史當成真正的上司那般禮敬有加。
然而,和廣東道剛剛從試御史轉正的監察御史王繼光等人不同,趙明賢已經是當了整整四年的御史。
比起如今只不過當了兩年多御史的汪孚林來說,若單單從資歷看,其實趙明賢更適合廣東道掌道御史一職。
然而,趙明賢卻並沒有年長資深者的矜持,也沒有在炙手可熱的上司面前顯得過分諂媚和巴結。業已提交過述職報告的他,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非常淡定,赫然一顆平常心。而汪孚林之前只在廣東巡按御史職責交接的那一天和趙明賢打過交道,其他時候都是從趙明賢在廣東時的那些奏本,以及平日給本道的奏報中得到的一些感覺,此時對趙明賢的印象自然非常不錯。
於是,他把話也說得非常客氣:“廣東道從去年到今年,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其他御史也都是從無到有一點點學起,之前一下子去了兩個巡按,你又尚未回來,王繼光又是病,又是出外差,就連我也請了幾日病假,大家都快忙壞了。有了趙前輩你回來,這才算是人都到齊,不會再捉襟見肘了。”
趙明賢在廣東時,就已經領教了汪孚林在士林以及官場民間的影響力,這才不至於像某些京官那樣只看到汪孚林的年輕資淺,沒看到其背後的能力和擔待。此時此刻,聽到汪孚林竟然還客客氣氣口稱前輩,他立刻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在都察院中多呆了兩年,哪敢當掌道大人這聲前輩?在廣東時,掌道大人珠玉在前,我這巡按御史就當得很有壓力,所幸如此,不敢自滿,勉強可稱得上兢兢業業。如今既已回京,日後還要請掌道大人多多指點。”
汪孚林看過趙明賢回來提交的述職報告副本,當然知道這兢兢業業並不是自誇,而是實實在在做出來的。他原本還想著,如若趙明賢不大滿意在廣東道屈居於自己之下,那麼就想個辦法對左都御史陳炌吹吹風,將其調到別道,屆時也就兩全了,可趙明賢既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他當然就不會多事了。畢竟,和年長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