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活絡氣氛,他乾脆岔開話題道:“誰讓你百戰百勝,看上去那麼顯眼,像我這樣中不溜的給事中,那就沒什麼人在乎了!”
次日程乃軒一到六科廊,就接到了一樁讓他非常不情願的任務,當夜於六科廊戶科直房中值夜。這麼多京官當中,也只有設在宮城內的內閣和六科廊官員,會有這種留宿宮城的機會。只不過,對於這種看似殊遇的好事,已經經歷過幾回的程乃軒卻真不大感冒。他和汪孚林家毗鄰的新居經過翻修改建,住得舒適寬敞,哪裡是宮中這種又小又破的直房可以相提並論的?更不要說,他家媳婦臨產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六科廊給事中總共就那麼點人,晚上值夜的自然不可能是每科一個,而是每晚上兩人輪值,這天晚上除了程乃軒之外,還有兵科一個他不大熟的給事中。雖說這裡是宮城的南邊,和東西六宮離著老遠,歸極門下千兩之後隔絕進出,值夜的官員也只能在本司內活動,睡不著的程乃軒還是起身出了直房,站在簷下看星星。深宮之中,天下太平的搖鈴聲遠遠傳來,聽著悠遠,他卻知道那隻不過是倒黴宮女們在受罰而已,忍不住輕輕撥出了一口氣。
一世人兩兄弟,想當初進學的時候和汪孚林兩個吊榜尾時,他卻沒想到還能有今天,料想就是自己那位能幹到極點的父親大人,也沒想到他真能考中進士,而且還是不到二十就考中進士,哪怕是三甲,也算給程家光宗耀祖了。可一腳踩入仕途,他才知道,進士不過是個起點,要是一個不謹慎栽了,說不定就爬不起來了。就好比汪孚林替他婉拒文選司員外郎這種美缺,哪知道他在開玩笑打出那一拳時,心裡盡在念阿彌陀佛了。
一想到要平衡各方關係,應付各方請託,在上司面前裝孫子,在下頭人面前裝大爺,他就腦仁疼!看看現在的大理寺卿陸光祖,當初在文選司郎中任上何等兢兢業業,結果就因為官當得太好,人家吏部侍郎朱衡嫉妒了,結果陸光祖被御史孫丕揚用專擅這個罪名彈劾得滿頭包,落得個落職閒住的下場!
“汪孚林還真是好朋友啊,讓我乾的全都是最簡單沒風險的活……虧我留在京城還想幫他分擔點兒的。好兄弟本來就是一輩子的事……”
程乃軒用很低的聲音嘀咕了幾句,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相隔幾間屋子的地方,正傳來猶如雷鳴一般的聲音。他先是本能地抬頭看了看天,隨即忍不住移步過去,等到透過支摘窗,看到裡頭那位身穿官服的傢伙正仰躺在太師椅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認認真真地考慮自己要不要也回去睡。
可是,六科廊要接內廷送出來硃批過的奏本,而這些和題本不同的奏本,大多是官員言說非本職的事務,大多是不經過通政司,而是直接到會極門交給管門太監,往往會激起軒然大波,送出到六科廊抄寫時才會公諸於眾,這才是值夜時很可能會遇到的大事。所以,既然沒有睡意,他在外轉悠片刻,就回到了直房中坐在桌子後頭發呆。
直到夜裡的打更敲到了三更,程乃軒才有些迷糊之意,可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輕輕的聲音:“程給諫可在?”
不會是大半夜的真讓自己碰到大事了吧!
程乃軒吃了一驚,連忙應道:“在,何人何事?”
他這話剛說完,就見門簾高高打起,卻是有人不慌不忙進來了。當看清楚來人時,程大公子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足足愕然了好一會兒,這才蹭的跳了起來。所幸他身後那太師椅質料沉重,否則非得發出大動靜不可。然而,實在不能怪他如此失態,來的竟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