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人心,幾乎無人不信,他們這種“身殘志堅”的,就更相信因果報應了。可是,小皇帝接著李太后之後說出來的話,卻讓他那張臉一下子僵住了。
“既然是為先帝祈福求陰德,今天的廷杖,母后和朕說過,就罷了,該充軍的充軍,這卻不用手軟。”朱翊鈞說著便微微一頓,隨即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氣說道,“再說,沒有打了他們,卻讓他們名揚天下,朕卻被人戳脊梁骨的道理!”
前半截確實是慈聖李太后和朱翊鈞商量過的,但後半截卻完全是朱翊鈞的臨場發揮。小皇帝消化了張宏的勸諫,用了前半夜仔仔細細思量咀嚼,包括為什麼要這麼做,該怎麼在母親面前把話說圓,回頭早上大伴來時,又怎麼表現出自己的態度……平生第一次扳回原本已經決定好的事,他既有興奮,也有不安,可當說出最後道理兩個字的時候,他竟是看到李太后面上露出了幾分欣喜,而馮保那張臉則是相當難看。
如果是張宏在這裡,一定會很明白馮保為什麼會這麼驚怒。理由很簡單,廷杖這玩意,要麼是出自掌控欲太強,太自我中心的皇帝,要麼便是出自權閹。正統朝有王振,正德朝有劉瑾,這些大太監不都是透過廷杖確定自己權威的?
可是,朱翊鈞到底還是馮保從小看著長大的,發現大伴那臉色真心不大好,他有些心虛,當下就竭力裝得異常關切似的說:“再說了,大伴在司禮監執掌批紅,又管著東廠和錦衣衛,在那些外朝的官兒眼中,有些事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指使的,何必讓他們找到由頭說你不好?張先生奪情這件事,再有上書囉嗦的,直接就革職,遠遠打發到最偏遠的地方去充軍,朕還懶得和他們照面,聽他們聒噪!”
因為馮保當初就擅長奉承,又不像陳洪和孟衝那樣,為了討好隆慶皇帝,什麼香的臭的都往皇帝那拉,再加上幫忙趕走了“擅作威福”的高拱,所以李太后素來對人信賴有加,此刻見朱翊鈞知道維護馮保,她笑著點了點頭,當即開口說道:“雖說我和皇帝孤兒寡母的,但有雙林你和張先生一內一外看著,別人就沒有可趁之機了。如今是為著先帝,饒他們一回。好了,時候不早,你陪皇帝去上朝。”
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可爭的餘地了,馮保就算心裡再惱火,也只能陪著萬曆皇帝起駕。
汪孚林回朝之後,先休假加病假了將近兩個月,而後方才升任廣東道掌道御史,這參加朝會的次數也已經很不少了,但大多數時候,他也就是和其他大臣一樣,當個提線木偶拜了又拜,甭想找到什麼開口的機會,因為朝會上只說三件事,其他時候就是純禮儀走過場。
如今天還亮的早,倒也罷了,可想想冬日上朝的光景,他就覺得冷。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早在隆慶年間,常朝就不是天天有,而是三六九,算是減輕了皇帝和百官的負擔。即便如此,他仍舊恨不得萬曆皇帝日後天天不上朝,免得大冷天要起大早摸黑往宮裡趕,像現在這樣大多數時候只用應付衙門一頭,那還勉強捱得過去!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顧不得這些許小小的怨言了,因為今天他是糾儀御史!對於都察院的其他御史來說,這是一個相當光榮的差事,但他從早先接到這分派開始便暗地裡叫苦不迭,死纏爛打陳瓚好幾天,希望能交給別人卻不果,便只能無奈地向這位老爺子請教充當糾儀御史的各種禮儀要點。對於熟讀大明律大明會典等常識性讀物的汪小官人而言,關於各種禮法儀制,他往往都是跳過的,這也是他素來最討厭,更有意忽略的東西。
更何況,糾儀御史充當的便是挑刺的角色,尤其是在今天這種日子挑刺,在他看來簡直是燙手的山芋!
因為糾儀御史要早到,因此汪孚林自然比其他人倒得更早,起頭便注意到,今日皇極門下的五百廠衛和往日的做樣子截然不同,那種虎視眈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