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掌家稟報了各式瑣碎事務,又令之前汪孚林見過的那個司房把要緊書信拿來給自己過目,等做完這些之後,打發走了人,張宏便打算泡腳就寢。他把腳泡在溫度剛剛好的熱水中,由著兩個小宦官揉搓,昏昏沉沉地眯了一會兒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認出是自己特地召來京城的南京守備太監張豐,他就嗔怪道:“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早叫醒我?”
“乾爹累著了,我自當等著。”張豐卻先回答了後一個問題,這才說道,“早就來了,只是之前乾爹沒回來,我生怕在這裡等扎眼,就先去內官監幾個公公那邊坐了坐。畢竟,這次我不是調回來,是因為南京鐘山陵寢的事情來的。”
見張宏微微頷首,顯然並不計較自己先去別的太監那逗留之事,張豐見兩個小宦官給張宏擦乾了腳,又換上了襪子和鞋子,隨即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他便立刻問道:“乾爹覺得我之前提到的那汪孚林怎樣,是不是個人才?”
“是人才,就是太扎眼,而且他和元輔走得太近,得緩緩試探才行。現如今馮雙林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各方,也包括他。”張宏輕輕咂吧著嘴,許久方才低聲說道,“你先不要去見他,這兩天我要帶潞王出宮賞玩,趁機把錦衣衛和東廠的眼線都匯聚過去,到那時,你再替我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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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八章 堂官的大洗牌
兵部左侍郎汪道昆因病請辭,兵部尚書王崇古因彈劾請告老。
誰都沒想到,在張居正奪情風波的節骨眼上,兵部竟然先出了這樣的變故!這下子,兵部竟是隻剩下了右侍郎曾省吾一個了!
而在萬曆皇帝接受了這兵部兩位堂官請辭之後,張居正便正式接受了奪情的詔令。這下子,便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早就議論紛紛的朝中更是一片譁然。在這種節骨眼上,汪道昆用最快的速度賣了自己那座宅子,遣散了許多家僕,收拾了行李回鄉。從前他雖說也曾經罷官賦閒過,京師這座宅子卻一直都放著,現如今連房子都賣了,這簡直不是告病,而是告老,竟給人一種放棄起復的感覺。
直到這時候,他方才看出世態炎涼來,殷正茂派了個心腹長班來,問過事情緣由之後,竟是唯恐避他不及。殷正茂這個同年兼同鄉尚且如此,別人就更不用說了,別說程儀,連送行都不提一句。而許國卻打發金寶和自己的長子一同過來,提早給汪道昆送了個行。據說因為這樣的分歧,殷正茂和許國兩人次日彷彿還起了一番爭執,曾經看似牢不可破的歙黨,倏忽間便分崩離析了。
然而,不少清流卻對汪道昆此舉大為讚賞和欽佩。因為車馬箱籠總有不少,汪家一行人行進速度很慢,出城往張家灣運河碼頭方向走了不過十里,便先後有好幾撥人追來送行。汪道昆聽著那些表示慰問,表示同情,表示欽佩的話,最初有些愕然,到最後就完全麻木了。可是,當最後一撥人來送時,當那馬車停下,從上頭下來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文士時,他才終於吃了一驚。
竟然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讀學士,比許國早一屆,且更加負有盛譽,人皆道是未來閣臣之選的前輩榜眼王錫爵!
汪道昆自忖和王錫爵完全談不上交情,此時竟忍不住愣了一愣,直到對方下馬車上前,他才立刻在老僕的攙扶之下,徐徐下了馬車。兩邊見過之後,他卻只見王錫爵竟是深深一揖道:“南明前輩此行告病歸鄉,人人無不知你是規勸元輔不成,這才黯然隱退。這朝廷大佬之中,吏部尚書張子文也不過是不上書留元輔而已,卻不敢規勸,相形之下,比你差遠了!”
沒想到王錫爵竟然拿自己和張瀚比,汪道昆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暗歎自己說是毅然請辭,免得歙縣三人黨樹大招風,給汪孚林去桎梏,順便還能看出人心,可歸根結底,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