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信佛。有的通道。但他們信的是什麼聖父聖子。他們這裡有一個賈主教。據說很有些權力,大多數佛郎機人每隔七天都會去做什麼禮拜,還有不少明人也改信了這個教,甚至在跟著穿他們的衣服,學他們的語言。”
汪孚林知道,澳門確實曾經是西洋傳教士的橋頭堡,小北那筆記上也註明了,澳門主教叫做賈耐勞——當然這未必是人家的中文名字。很有可能只是音譯——而且到澳門之後,建起了收容孤兒的仁慈堂和貧民醫院,故而頗得人心。所以,大齙牙說有人開始信天主教,他還是非常警醒:“你知道有多少人改信他們的教義?”
“多少?頂多就幾十個吧。咳,到這裡的大多都是商人,要麼就是像你們兄弟這樣來湊熱鬧的,怎麼會隨隨便便信這番邦的神靈?比如我,要讓我信財神爺還差不多,番邦人那些嘰裡咕嚕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信他們的神幹什麼?不過,去一趟望德聖母堂也不是沒有好處。回頭和那些佛郎機人交易的時候依樣畫葫蘆唸叨兩句,討個十字架比劃兩下,沒準還能多賺點錢,去看看熱鬧也好。”
大齙牙這話不僅是對汪孚林說的,也是對同行其他人說的。他這一行人帶著三輛騾車的貨物,雖說急於出貨,但因為大齙牙老馬識途,眾人就將信將疑聽了他的。而汪孚林想想橫豎無事,而且他對澳門那些傳教士也頗感興趣,乾脆就跟著一塊順道去看看。有了大齙牙帶路,那張簡易地圖也就派不上用場了,七拐八繞好一陣子,他就發現眼前豁然開朗,赫然是個大廣場。
當然,廣場是有,噴泉雕塑卻沒有。四周圍商鋪林立,而大齙牙卻帶著他們徑直走向一座看上去並不是太起眼的木質建築。聽人一解釋,他方才知道,那座和後世在澳門所見截然不同的木質建築便是望德聖母堂,也就是現在的主教座堂。
當然,在歷史上,因為後頭那座麻風院的緣故,新的主教座堂很快在別的地方建起,但望德聖母堂依舊因為是澳門第一座教堂,所有主教上任都要到此領權杖。
這座望德聖母堂總共一層,完全是木結構,瞧不出多少西洋特色,反而很有中式建築的特點,尤其是廊柱和門。而此時此刻,斷斷續續匯聚到這裡的,大多都是所謂的佛郎機人,極少數的十幾個是滿臉虔誠,一看就是真正信眾的明人,還有就是像他這樣單純來看熱鬧的商人在外張望。然而,他到門邊數了一下人頭,卻發現裡頭雖說坐得滿滿當當,可到底位子就那麼十幾排。小北既然說澳門島上定居的葡萄牙人足有數千,可怎麼來做禮拜的總共也就是數百人?
要麼就是這島上還有不少其他的教堂,做禮拜還可以去別處,要麼就是那些信奉天主教的信徒,真正的信仰也未必有多虔誠。前者的可能性很大,畢竟葡萄牙人紮根於此也已經二十多年了,多造幾座教堂算什麼。至於信仰不虔誠,那也是可能的,尤其是不遠萬里跑到澳門這種地方,重要的是賺錢,做禮拜這種事哪能每次一定就顧得上?
望德聖母堂中,那參差不齊的聖歌聲傳了出來,汪孚林心思卻不在這裡,一直在東張西望。直到大齙牙帶著三個頭一次來澳門的商人躡手躡腳深入其間之後,他也悄然尾隨進入,卻只是站在距離門口最近的地方,看著高臺上那一身紫紅色教袍的老者用抑揚頓挫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主持禮拜。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大齙牙那眼睛一直在四面八方亂瞟,彷彿在找尋著誰。想到本來就是這傢伙建議到此看看的,他心中一動,當下又上前了幾步。
當他看到大齙牙那目光落在一個地方時,便順著看了過去,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他就發現了那一張張外國人的臉中,竟是夾雜著一張有些印象的臉。那不是當初在普陀山上,張泰徵帶過來的兩個葡萄牙人之一嗎?他可是還和他們做了一筆很大的生意,記得人好像是叫……塞巴斯蒂安?佛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