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正尋思著,大齙牙已經轉身走了過來,卻是帶著之前那三個小商人。還衝著他打了個趕緊出門的手勢。見此情景。他心下一動。悄然轉身出門。果然,剛一出來,大齙牙就滿臉堆笑地說:“陳大公子,之前那些拉人的,都是義務為望德聖母堂做事的本地信徒,可據說那位賈主教非常反對這樣的傳教。熱鬧看一看也就算了,濠鏡住宿可是很貴的,大家早點交易也好早點回去。拖一天可得浪費不少錢!”
剛剛誰蠱惑人到這裡來看熱鬧的,現如今又一個勁提醒耽擱一天要花很多錢?
汪孚林越發覺得這大齙牙有問題,但此時更重要的是看看這傢伙究竟想幹什麼,因此他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也好,那就走吧!”
大齙牙見汪孚林同意了自己的提議,頓時眉開眼笑,卻壓根沒去徵求一旁的陳炳昌是什麼意見。儘管汪孚林一早就說那是自己的弟弟,正兒八經的陳家二公子。他一早就看出隨從等人全都唯汪孚林馬首是瞻,陳炳昌根本沒有什麼發言權。心裡斷定那不是長幼有序,而是嫡庶尊卑有別。
從望德聖母堂再次出發的一路上。大齙牙一個勁吹噓著碼頭上諸多船隻停靠的盛景,說著自己和那位賽老爺的關係如何如何親密。因為剛剛在望德聖母堂中看到的一幕,汪孚林不得不在心裡猜測,這個說話天花亂墜的傢伙是不是真的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佛郎機人塞巴斯蒂安有什麼牽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齙牙終於把一行人帶到了東南面的碼頭,又點頭哈腰地用誰都聽不懂的語言和上前攔阻的衛兵說起了話。
汪孚林此時心裡已經滿是疑竇,等衛兵讓路放行之後,他就故作好奇地對大齙牙問道:“黃老爺剛剛說的,就是佛郎機人的話?得空了能不能教教我?”
他不過是故意隨口一問,大齙牙的臉色卻僵了僵,隨即就乾笑道:“陳大公子哪裡話,我可是常來常往濠鏡交易的,一來二去就學會了,但也得下不少功夫。陳大公子您可是讀書人,以後要做官的,這番商的話有什麼好學的?真想要聽明白,不是還有我居中翻譯嗎?”
大齙牙說到這裡,突然瞟了一眼那些停滿了碼頭的船隻,就指著一條掛著鮮亮旗幟的六桅大船,滿臉笑容地岔開話題說:“看,那條船叫做里斯本號,里斯本據說是佛郎機人的都城,就和咱們的京城一樣。能夠用都城來命名一條船,這可是天大的面子,我說的那位賽老爺就是這條船的船長,他姓佛朗哥,佛郎機人都叫他佛朗哥船長。據說他家中夫人的一個親戚,那可是佛郎機人的國公,手底下千軍萬馬,用咱們的話來說,那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小商人們抬頭望去,發現大齙牙說的那條船真的是碼頭所有船舶中最大的,而自己要賣東西的就是這條船的船主,眾人頓時歡欣鼓舞,全都認為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這絕不包括汪孚林。他一路走來就已經發現,之前望德聖母堂所在的區域是個很熱鬧的廣場,根據佈局來看,那裡才應該是商業區。這碼頭絕非像大齙牙所說是什麼交易區,泊船雖多,船頭上也有留守的衛兵,但相對於之前經過的那些商業街,竟顯得冷冷清清,除卻他們這一行之外,更是基本上看不到明人。儘管他這輩子也不知道多少次行險,但此時還是第一時間對身邊精通粵語的嚮導陳阿田低聲囑咐了幾句。
聽到汪孚林的吩咐,陳阿田警惕地往四下裡一看,立刻點了點頭,不動聲色放慢馬速落在後面,等到汪孚林等人繼續前行後,他就悄然撥馬往外跑去。
汪孚林看到人離開,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要是在這裡栽了,傳出去可是笑話。讓陳阿田留個記號警示小北再去提調司,而他再留一會,鬧明白這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之後,也可以趁機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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