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前的小夥計,面前的依舊是那個深不可測的小官人。因為汪孚林久久都沒開口說話,他只能硬著頭皮問道:“小官人是有什麼事要問?”
“你是不是忘記了有什麼事要稟告我?”
聽到汪孚林這麼說,葉青龍登時意識到汪孚林確實是有什麼事對自己不滿意。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可一時半會卻沒什麼頭緒。正當他打算試探一二的時候。腦際突然靈光一閃。由於他如今身份地位和從前不同。哪怕不能和那些縉紳富商相提並論,但也是徽州府一號人物,今天晚上在吳家席間的座次也很靠前,因而吳老太爺和張司吏等人的先後離席,就坐在旁邊一桌的他都注意到了,結合汪孚林剛剛問的,這位恩主不滿的緣由就很清楚了。
可要說這事,他自認為絕對沒有做錯。不禁就有些委屈,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從前訴苦發牢騷的模式:“小官人要說的是之前薛縣尊召見的事,小的確實不該瞞著小官人,可小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是薛縣尊實在是太貪!他以為他是什麼人,從前葉縣尊在的時候,挪出縣衙日常使用的公費作為本錢,和義店一塊低買高賣,再說咱們那時候本錢少,這筆錢派上了大用場。所以賺來的錢各自分成,葉縣尊拿出來填補了一部分夏稅絲絹的窟窿。一部分去建預備倉,歙縣子民要負擔的就少了。到了葉縣尊後頭那位,也是依樣畫葫蘆如此辦理。可薛縣尊竟然一毛不拔,半點不想拿出公費冒險,卻還想每年拿這麼多,豈不是貪得無厭?”
聽到所謂鬧翻竟是由此而來,汪孚林頓時眉頭大皺。之前三大主司拜帖都送了來,他也沒有藉著裝病拿大,一一都去拜會過,那時候這位歙縣薛縣尊倒是沒有露出分毫端倪來,彷彿並沒有因為葉青龍說的這件事而對自己有任何芥蒂,可這可能嗎?若是真正大度的人,怎麼會還對葉青龍提出這樣的要求?
“然後呢?你就這麼大膽地和一縣之主鬧翻了?”
葉青龍看到汪孚林顯然臉色沉了下來,但那股怒火理應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葉青龍趕緊解釋道:“小的當然知道薛縣尊是一縣之主,哪敢真的這樣拿大。因為他獅子大開口,小的自然擺事實講道理,和他軟磨硬泡,誰知道他就是拿著舊例不鬆口。小的想著小官人雖說樂善好施,甚至連之前那預備倉都是靠著葉大人和小官人一塊建起來的,這位薛縣尊繼承了大好的底子卻還要這樣貪得無厭,實在不想便宜了他。更何況,他還希望咱們衝鋒陷陣把均平夏稅絲絹的事辦成,他坐享其成得民心,所以自然而然就不歡而散了。於是今年夏稅照十足十那樣收的,如此一來,自然下頭怨聲載道。”
雖說心裡已經大體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汪孚林並不打算偏聽偏信,此刻便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以你葉大掌櫃的精明,應該打聽過薛縣尊的背景吧?”
葉青龍本能地覺著汪孚林語氣雖說平和,但彷彿蘊藏著一絲不善,登時心裡咯噔一下。這裡是汪家老宅,上下人手不是汪孚林親自挑的,就是他舉薦的,他思忖橫豎這書房裡橫豎沒有外人,乾脆就徑直跪了下來。五年前他可以毫無顧忌當街抱大腿,五年後他雖說搖身一變成了大掌櫃,但骨子裡那無賴的本性卻一點沒變,這會兒他毫不猶豫一把抓住了汪孚林的衣裳下襬,立刻就掉眼淚了。
“小官人,小的絕對沒有挑唆小官人和薛縣尊相爭的意思,否則叫我天打雷劈!這位薛縣尊是山西蒲州人,內閣三輔張閣老和刑部王尚書的同鄉,如果他不是這等恃強威逼,小的也不希望小官人和他對上,所以打算息事寧人,可誰讓他又要政績又要錢,還不肯擔責任,偏偏當了**還要立牌坊!這位縣尊在姚府尊面前卑躬屈膝,俯首帖耳,可反過來卻拼命催逼錢糧,小官人以為他幹嘛不換張司吏他們,是催逼他們辦事,讓他們背黑鍋!”
“好了好了!”
汪孚林見葉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