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架勢又來了,只覺得哭笑不得,用腳尖捅了捅他那膝蓋:“要讓你那些夥計看到你這架勢,你以後還怎麼管人?”
“這不是見了小官人,小的就忘了那些嗎?”葉青龍低聲嘀咕了幾句,見汪孚林示意自己起來,他就扶著膝蓋站起身,隨即小聲說道,“如今府衙的姚府尊也好,縣衙這位薛府尊也罷,看上去對徽州一府六縣均平夏稅絲絹。把這筆本就不該獨派歙縣的絲絹均派六縣。都是很支援的。但其餘五縣卻反彈很大。而帥嘉謨又是小官人派人送回來的,小的就怕到時候鬧出點什麼,小官人要頂缸。這個薛縣尊他如果銜恨舊事,肯定做得出來!”
他在京城可是陰了蒲州系的兩位晉幫大佬張四維和王崇古一場,如果有機會,這位薛縣尊當然做得出來!真是見鬼了,他是不是真的自帶災星屬性,怎麼走到哪有斷不了的事?
汪孚林心中腹誹。但卻知道此事屬於歷史遺留問題,也怪不得別人使壞。當下他囑咐葉青龍回去之後約束所有夥計以及麾下糧商,他過一陣子就會搬去縣城主持大局,總算是讓這位大掌櫃如釋重負,破涕為笑。
此次回來,他把京師那座剛剛整修不久的小宅子丟給了明老爹和明小二父子看著,把範鬥派去了負責那家小書坊,有什麼事向岳母蘇夫人稟報,即便如此,身邊的人手也還算不少。而且這些人都是在徽州府呆過一段時間的,人面地頭都很熟。他就索性派出去,連帶從汪道昆的松園那邊借了點人,全部撒出去打探訊息。但是,在著手收拾徽州這邊局面之前,他卻還抓緊時間走了一趟杭州。
鍾南風的事,他不得不當面對其那些打行的兄弟交待清楚。同時,張泰徵當初在杭州的那家鏢局,總鏢頭可是他安插進去的人,他打算在這其中做點文章。另外,張居正整飭學政,禁天下私設書院講學,他也得打聽何心隱現在下落如何,還有奉何心隱之命遊歷天下的呂光午如何,全都是棘手的問題!
汪孚林只帶了沒幾個人,悄無聲息地從漁梁鎮碼頭經水路前往杭州,旋即只停留了一天。
四年的時間足以讓杭州物是人非,北新關外從打行林立到鏢局林立,而昔日的杭州知府凃淵、浙江巡撫鄔璉以及他見過的左右布政使和按察使都已經不在任了,而是換了新人,就連北新關的戶部分司主事朱擢也已經離任,但讓他有些意外驚喜的是,稅關太監張寧竟然還在。
儘管是太監閹人,當年舊情張寧卻沒忘,甚至對於差點沒一刀宰了自己的鐘南風死在遼東,這位還有些物是人非的唏噓,汪孚林走的時候,他差點一定要派自己的官船去送,還是被汪孚林給死活攔了下來。
而汪孚林此行還拜訪了某位曾經害得他跳了西湖的陳老爺,去樓外樓吃了林老爹一頓飯,卻沒有驚動別的官面人物,只悄悄去自家鏢局坐了坐,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了。至於他走了之後,鏢局中專門為死難兄弟準備的那間屋子裡又多了一塊靈位,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而那座收容孤兒的善堂,他也是撥款立時籌辦了起來,名曰南鍾堂,鍾南風昔日那些弟兄全都自告奮勇,輪流定期前去幫忙。
當馬不停蹄奔波了這一圈,辦好了該辦的事情後,從杭州返回,汪孚林再次搬入歙縣城中縣后街那座小宅子,已經是十一月月中的事情了。隨著那座縣衙換了一個又一個主人,當初縣衙後門他可以當成自家後門隨便串的那段日子已經再也不可能回來。他更清楚的是,按照撒出去的人打探到的訊息,根據葉青龍的經歷,如今這位一縣之主顯然只能算敵人。於是,他這個昔日歙縣影子縣尊往宅子中一坐鎮,立時三刻就給前頭那座衙門傳遞了莫大的壓力。
這其中,感覺最明顯的,就是隨著薛縣尊到歙縣上任的劉師爺。誰都知道,這年頭府州縣主司最重,至於那些佐貳官,除卻府衙的推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