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其他兩人本就是因為心懷義憤這才同來的,此時此刻頓時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大明官員俸祿微薄,他們又都是出身家境貧寒的尋常之家。故而僱不起車,坐不起轎。王世芳是未來岳父家送了一頭還算不錯的騾子,而另兩人則是一人一頭小叫驢,更沒有隨從伺候進出。三人從大興縣衙出來,往西上了安定門大街,再一路往南,到了雙碾街方才往東拐。又穿過好幾條衚衕之後,便到了汪家。
才剛一停下,王世芳就聽身後一個同僚說:“不是說汪家乃是徽州名門嗎?這小衚衕坑坑窪窪好生難走,而且也不好找,他怎麼挑的這地方?”
“明明有錢卻住在這種地方。那還能為什麼,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王世芳輕蔑地冷哼一聲,下了騾子正要去敲門,可身後卻傳來了又一聲驚咦。
“王賢弟從前來過這裡?我看你一路上熟門熟路,不像是第一次來。”
沒料想別人竟是如此觀察敏銳,王世芳頓時臉色一僵。所幸這時候他在最前頭,別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鎮定了一下情緒,隨即頭也不回地說道:“自從大興縣衙指鹿為馬,將此事鬧大之後,我一怒之下就來過這兒,最終還是打道回府。畢竟,事情是大興縣令鬧出來的,我憑什麼到這裡來鬧?可現在大興縣衙我們都去過了,楊縣令什麼嘴臉你們也清楚,分明是為虎作倀,我除了到這裡為自己討公道,還能如何?”
說到這裡,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忿然拍響了那兩扇黑漆大門。砰砰砰用力拍了好幾下之後,他就只見大門一下子被人拉開,緊跟著現身的就是那個讓他又嫉妒又痛恨的人。而緊跟著,他就聽到了一句更讓他險些氣炸的話。
“有這樣敲人門的嗎?還有沒有禮數了!”
“汪孚林,你少裝蒜,你敢說不是你找人誣陷我!”
“誣陷?”從大門口出來的汪孚林微微眯起了眼睛,繼而就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是誰,原來你就是王世芳。這真是黑白顛倒,是非倒過來了,我還沒去找你算賬,你居然到我這裡來興師問罪?怪不得還三個人全都穿著一身鮮亮的官服,敢情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都察院的御史?要討公道,行啊,我平白無故背了這麼個名聲,也早就想算算這筆帳了!趁著你這兩個同僚都在,一塊走一趟勾闌衚衕,我倒要看看,別人是認得你還是認得我!”
王世芳也就是在禮部進士恩榮宴上見過汪孚林,然而彼時那麼多同年,他又是在末尾那一桌上,再加上心存嫉恨,哪裡和汪孚林打過交道,所知的也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那些訊息,什麼汪孚林出身松明山汪氏,家財萬貫,什麼伯父是兵部侍郎汪道昆,什麼進出過首輔張居正的家諸如此類等等。哪怕是之前文華殿上汪孚林舌戰餘懋學的經過流傳出來,他也只當成是有大佬替其虛張聲勢。如今真的正面對上,他直接就被汪孚林這個提議給砸得有些懵了。
可身後還有兩個助陣的同僚,他就算心頭再慌,也生怕被人看出破綻,當即色厲內荏地叫道:“朝廷命官不許眠花宿柳,莫非你不知道不成?”
“大白天的去勾闌衚衕就是眠花宿柳?看來王侍御這心理實在是太齷齪了。不敢去,怕被人認出來,那就直接說,瞎掰這種道理,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
見王世芳被氣得快炸了,他身後另外兩個都察院的御史終於沉不住氣了。就當他們忍不住上前打算幫腔的時候,卻只聽衚衕口有一騎人飛馳而來。那人到了汪家門前也不下馬,直截了當地說道:“奉都察院葛總憲之命,請去歲甲戌科進士汪孚林明日上午巳時,至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