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他和汪道昆的關係,那很正常,說不定也有點造勢的企圖,但要說煽動苦主來找他鬧事,那就簡直白瞎了那刑名師爺的腦子。一樁械鬥案死了不少人,鬧到縣衙,這就是震動漢陽府甚至整個湖廣的大案子,對於要以多收稅少出人命案才能得到上等考評的周縣尊來說,這有什麼好處?
儘管是大半夜,但鬧出這樣的事,掌櫃帶著兩個小夥計很快就趕來了。得知事情原委。他登時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用惡狠狠的目光剜了一眼地上的白衣少女。見人趴在地上竟死賴著就不起來了,他頓時無可奈何,趕忙讓小夥計把自家婆娘給叫來,省得男女授受不親,鬧出什麼名節問題來。對於汪孚林的質問,他好說歹說把人請到一邊,繼而打躬作揖道:“小官人,下午馬師爺是提過您的身份。也不知道是哪個夥計傳出去的,小人……”
大半夜的被人驚醒,看了這麼一出猴子戲,汪孚林知道這會兒追究到底誰透的訊息恐怕很難,當即示意掌櫃不用繼續解釋,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新安碼頭那場械鬥,究竟怎麼回事?”
“這個……”掌櫃有些為難,遲疑片刻,想到人家苦主都告到汪孚林這兒來了,他最終決定實話實說。“小官人,事情是這樣的。咱們新安碼頭佔據了漢口鎮最好的港口,洞庭商幫和江西幫一直都不服氣,為了碼頭停泊之事,常常相爭,這次洞庭幫僱了一大群寶慶府的漢子,突然約戰咱們徽幫,於是就有了之前那場賭鬥碼頭的械鬥。贏了的可以把碼頭邊界往輸的那一方移動二里地,這新安街上幾家豪商自然拼命招募能打的,於是……”
掌櫃想到汪孚林那“深厚”的背景,再加上自己這家客棧有錯在先,竟然放了那麼個人進來半夜三更攪擾客人睡覺,於是也不敢打馬虎眼,對於這場械鬥的組織雙方解釋得非常詳盡。得知徽幫這邊主管新安碼頭的主要是徽商會館,而徽商會館中,份額佔大頭的主要是鮑家、黃家、許家,他不禁想起了臨行前去見許老太爺時,這位老爺子對自己詳細解說了漢口鎮的徽商格局,同時還有那張一路上擋掉不少麻煩的名刺。
因此,瞥見有婦人過來,好說歹說把那個白衣若女鬼的少女給弄走,鬆了一口大氣的他便吩咐掌櫃差人好好看住安撫此女,自己又派了人在院門裡頭重新加了一道鎖,這才回房。可是,被這麼一鬧,他根本談不上睡意,而且越是思量,他越是覺得這場械鬥來得蹊蹺。想起之前在天星樓時聽到的酒客閒聊,他突然在床上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不會這次其實是誰在藉著徽幫與洞庭商幫的爭鬥算計汪道昆,然後他很不幸地恰逢其會了吧?如果真的如此,汪道昆你自己災星,還好意思說別人災星,簡直太過分了!
儘管半夜“女鬼燒紙”,但次日上午,汪孚林還是準確地趕在早堂和午堂之間的空隙,來到了漢陽縣衙。這一次,他自然受到了很高的禮遇,馬亮和劉謙一塊迎接,而到了書房門口,笑容可掬的周縣尊已經站在了門口,顯然只是礙於一縣之主的威嚴,不好過分阿諛奉承到門口去迎接他而已。
汪孚林當面還是非常給周縣尊面子的,行禮如儀,可書房門一關,他就沒那麼客氣了,直截了當地對馬亮說道:“馬師爺,你昨兒個去客棧見我,對夥計說了我是湖廣巡撫汪部院的侄兒,結果可好,昨日新安碼頭械鬥中死了的苦主從夥計那得知此事,半夜三更跑來我那院子裡燒紙,鬼哭似的把我給驚醒,然後一個勁苦苦求我做主。我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所以趁著今天來找周縣尊道謝兼賠禮,我只能來問問你,到底該怎麼辦?”
看到周縣尊那張臉頓時僵住了,而劉謙則是先幸災樂禍,而後有些同情地看著自己,馬亮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他對夥計明言汪孚林的身份,除了讓人好好伺候之外,也不外乎另外一重意思,讓人看看汪孚林仗著汪道昆的勢,怎麼對他這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