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一片起伏平緩的丘坡,只因蘭陵蕭氏建城開府後,便在城東南擇地種植了上千株桃樹,每逢桃花盛開時,桃花層疊起伏,猶如山嶺千樹萬花開,遂有名千桃山。
河西因處大河之西,又有霍蘭山南北縱貫千里為屏障,來自東南的春風越過大河,翻過山脈,抵得河西草原已有些遲,所以四月的賀州相當於三月的江南,桃花正是開得奼紫嫣紅的時候。
遊人的車馬到得桃花半林外,均棄車馬步。桃林中不時有三五成群的青年男女,由僕從擁隨著,在深紅淺緋粉紅芬芳中細語微步,嘻笑漫遊。
三人在侍衛僕從前後擁隨下行入桃花林中,林中偶遇士家遊人,均注目而望。
蕭琮容貌氣質俊逸不凡又有著世家高門的優雅清貴,那氣度自是引人。蕭琰縱然戴著面具也很引人注目。大唐秉承魏晉士族疏狂隨性的風氣,士家多有特立獨行者,只要讓人觀之有姿儀,談吐有風雅,行為灑脫或豪俊英風,都會讓人讚賞。蕭琰雖覆面但風姿儀秀,一路引來的均是欣賞目光,還有貴女們的讚語笑聲。加上沈清猗一身凜冽清絕的風華,三人行在一起,惹來無數傾慕眼光。若非沈清猗戴著白紗帷帽,一眾擁隨看起來又是本地貴家出來的,早有人上來攀談認識了。
賀州的風氣比長安更開放,女郎貴婦出行都少有遮面的,若有帷帽遮面的,多半是江南來的,或不想被人知曉身份,如果本地的貴人娘子戴帷帽,那是表達“請勿打擾”之意。
因為沈清猗戴著帷帽表達的拒絕打擾之意,三人一路賞花都很清靜。
蕭琰竄行在桃花林中,一忽兒見人,一忽兒不見人。蕭琮初時還叫她兩聲,後來見蕭承仁跟著,便對沈清猗笑一句“成出籠的鳥兒了”,由得她去了。
一忽兒,蕭琰從側林中竄出,一拳震在夫妻二人前方的桃樹幹上,頓時桃花繽紛而落。少年哈哈歡笑,張臂旋轉,桃花瓣瓣,落在她白銀色的面具和杏色的衣袍上,又彈指去花,落到兄嫂二人衣上。
蕭琮、沈清猗不由好笑。
沈清猗嗔道:“這哪是出籠鳥,是脫韁馬。”
蕭琮哈哈大笑,吟句讚道:“桃花春風笑銀面,翩舞英姿絕玉塵。”
沈清猗清然而笑,一句回之:“狂風顛撲摧花手,野蹄踐泥踏花香。”
眾侍婢噗聲笑出,一眾侍衛也忍笑不禁。
蕭琰立即跳過來向蕭琮告狀,“阿兄,阿嫂調笑我。”在外面時她稱沈清猗為嫂。
沈清猗唇角微勾,“我如何調笑你了?”
蕭琰一下噎了,她能說自己是那“摧花手”和“野蹄”嗎?哼哼聲將手中接的桃花瓣彈到沈清猗裙下的重臺履前,笑嘻嘻道:“阿嫂也是踏香了。”說著竄進桃花深處跑遠了,遠遠的笑聲傳來。
沈清猗手指彈落披帛上一瓣桃花,恰恰落在蕭琮的雲臺履前。
這要踩過去是“野蹄踏花香”了。
“……”蕭琮能說自己妻子睚眥必報麼?
***
一路且行且停,漸到桃林深處。
林中丘坡高處有一座三層的桃花亭,亭子修得軒闊,每層可容納百人。像這樣的桃花亭千桃山上散著十幾處,這處醉雲亭卻是視野最好的。
蕭承信和端硯領著十幾個僕婢早已在三樓賞花最好的東面樓欄佔了處地,石桌鋪上錦緞圍子,錦緞圍石墩再鋪藺草團墊,桌上各以琉璃盤擺上瓜果點心,並各色茶盞,起爐沏入泉水,文火煎茶。
蕭琰最先竄到亭下。
抬眼見亭匾書“醉雲亭”三個狂草,與這桃花的粉媚嬌豔看似風格不合,卻別有一股林下風流的疏狂雅緻,端詳一會贊聲:“好字!”
蕭琮和沈清猗隨後從桃林下面上來。
蕭琮解說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