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交代領頭的廚娘道:“這兩日的飲食要清淡些,少放油少放鹽,她要是想吃辣的,記著不能給她做,她身子才好,吃不得油膩辛辣的東西。”
廚娘點頭,唯唯稱是。爹爹想了想,又道:“她愛吃小米粥,記得每日早晚煮一些。肉食能免則免,魚一定要清蒸,只是蒸好後薑絲要挑出來,她愛吃辣,卻又怕姜。”
樹兒跟在爹爹身後,聽著爹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的話,心中暗暗驚詫,看來爹爹與那位阿寶孃親熟得很吶!想必是他兩個從前揹著她打了許久的交道,才有了這樣拉拉扯扯的交情。但爹爹卻從來沒跟她透漏過一星半點。真真是氣煞人。
樹兒絞著兩根小手指,心裡酸溜溜的,氣憤憤的。
爹爹交代完畢,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似的折回去,這回又道:“記得時時去給她換熱水,沒有熱水時,她便要將就著喝涼茶了。”
直到樹兒咳嗽了一聲,他才瞧見了小尾巴一樣黏在身後的樹兒,柔聲問:“餓了嗎?”
樹兒嘴上沒說話,卻翻了記小小的白眼給她爹爹看:你以為呢?
爹爹哄道:“乖樹兒,你先去玩一會兒,再等一等罷。”
想打發她走?哼,想的容易。樹兒偏不走,伸手拉了她爹爹的衣裳後襬不放。爹爹無奈,只得拖著她去了那位阿寶孃親的屋子。阿寶孃親不在屋子裡。長平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對東山牆的小竹林方向使了個眼色,轉眼又閃了。
阿寶孃親正抱著她的兩個小包袱坐在小竹林裡輕輕啜泣,大約是哭得累了,啜泣聲有氣無力。爹爹過去,在阿寶孃親身旁坐下,才摸出一塊乾淨帕子要去給她擦眼淚,卻轉眼被人家扯下,丟到地上去了。
爹爹依舊柔聲細語道:“阿寶,彼時你臉上蒙了帕子,我傷重,又高燒,以至於後來認錯了人,報錯了恩……可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錯人,對於此,不僅是我,便是你,心裡也應當清楚得很。”
阿寶孃親極快地轉過臉看爹爹一眼,又扭過頭去,開始抽抽搭搭地哭。
爹爹又自顧自說道:“只是,不知怎地,我從前單單對你會患得患失,動輒覺得委屈……我總以為是你拋棄了我與樹兒,也因此時常對你心生怒氣,可是心裡頭卻忍不住想,假若你能回心轉意,我便帶了樹兒拋下一切,與你一道隱居鄉野,跟你到天南海北也無不可……等來等去,倒誤了這許多年,也叫你受了許多的委屈。可是,若是最終還是能夠與你在一起的話,那麼,即便晚了這幾年也無妨,我還是滿心的歡喜,滿心的感激……只是,從前總是我傷你太多,從今後,我不再是周錦延,我只做你的十二郎,可好?”
阿寶孃親臉上還掛著淚珠,卻冷冷一笑:“姓十的,我從前等了你許久,盼你來找我,盼你來救我,那時你卻遲遲不來……既然我困苦無依時你都不在,那麼如今你也不必來不必在了,咱們今生註定是有緣無分了,若是你真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那麼把我的樹兒還我即可。管你姓周姓十,我卻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阿寶了,你,我自然也是不會再要了!”
爹爹伸手去拉扯阿寶孃親的手,口中一聲聲地輕喚:“阿寶,阿寶,阿寶。”
阿寶孃親一個胳膊肘用力把他頂開。二人又拉扯開來,阿寶孃親掙他不過,急得抓了幾把枯葉沙土惡狠狠地往他身上灑。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爹爹差些兒迷了眼,一時間狼狽不堪,招架不住,忙對身後不遠處正看熱鬧的小尾巴使了個眼色。
樹兒心裡早就酸得冒泡了,見狀也無需醞釀,張口就帶著哭腔、扯著嗓子喊:“爹爹,我好餓——”
阿寶孃親這才看到她,連忙偃旗息鼓,鳴金收兵,匆忙抹了一把眼淚,一把推開爹爹,過來把她抱到懷裡,連聲哄道:“乖樹兒,莫哭莫哭,咱們這就去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