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天氣好,廚娘把飯菜都擺到了桂花樹下的石桌上。桌上擺了三副碗筷。阿寶孃親給她擦手,抱她坐好,又忍不住香了香她的小臉蛋。樹兒心裡有些兒害羞,卻又覺得不那麼生氣了。
爹爹也跟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落了座。阿寶孃親把手裡的筷子往桌子上一頓,橫眉豎目地冷哼了一聲,爹爹只得委委屈屈地起了身,走開幾步,不知何時又從哪裡摸出一本書,倚著桂花樹慢條斯理地翻著看。
樹兒多少有些拘謹,才吃了幾口,便與爹爹搭話道:“爹爹,你在看什麼書?”
爹爹面上露出了“你終於問我了,不愧是我家樹兒”的神情來,口中卻是雲淡風輕:“爹爹正在看從前的一首古詩,這詩很是合爹爹眼下的心境。”言罷,握拳清了清嗓子,輕聲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爹爹雖然和她說著話,眼睛卻直直地盯著阿寶孃親看。
阿寶孃親怔了怔,又著了惱,臉上暈出一團可疑的紅雲,把手上的飯碗往桌上又是重重一頓。
爹爹只好又委委屈屈地合上書,倚著桂花樹再也不言不語了。
為著爹爹的可憐,樹兒對他的氣終於全都消了,同時也覺著這位阿寶孃親何止是可親?簡直可敬可佩。
用罷飯,阿寶孃親帶她去屋後的小溪邊蹚了一回水,捉小蟲子餵了一會兒魚,又去棗樹林裡摘了一堆棗子吃,還教她認了許多花花草草的名字。
樹兒又覺著阿寶孃親是個有趣的人兒。不過才小半天的工夫,她便與阿寶孃親熟了起來,到後頭簡直是難分難捨,如膠似漆。她睡午覺也要阿寶孃親抱在懷裡睡;阿寶孃親去茅房,她也要跟到門口守著。
傍晚,她正跟著孃親編花環玩兒時,大文與小武拖著鼻涕跑過來,他兩個像是怵她,因此也不敢靠近,只扭扭捏捏地躲在遠處看著她。阿寶招手讓他兩個過來,從袖子裡摸出帕子,給他兄弟兩個挨個地擦臉,又問:“你爹孃呢?怎麼今兒沒見著?”
大文才要說話,樹兒已在阿寶孃親身後對他咬牙瞪眼揮拳頭。大文一縮脖子,嚇得趕緊帶著小武跑了。
晚間,她要阿寶孃親給她洗澡。二人扯了簾子,兌好熱水,脫了衣裳,再一起爬到浴桶裡,她坐在阿寶孃親的膝頭上,二人嘻嘻笑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阿寶孃親摸摸她藕節似的小胳膊小腿兒,她則摸摸阿寶孃親的眼睛眉毛與鼻子。
阿寶孃親道:“我是你的孃親呢。”
她輕輕應了一聲“嗯”。
阿寶孃親問:“那你怎麼不喚一聲孃親來聽聽?”
她心裡忽然便覺得有些委屈和不好意思,於是垂了頭不吭聲,兩條肉肉的小胳膊卻環著阿寶孃親的腰不放鬆。
阿寶孃親抹了一把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笑道:“你不願意就算啦。”
她默默垂首良久,忽然又輕輕喚了一聲:“阿寶姐姐。”
樹兒心裡想著其實喚一聲“孃親”也無不可,只是不知怎地,卻有些喚不出口,但也又沒有小孩子直呼人家大人名字的道理,於是心內計較了一番,折中了一下,喚她一聲“阿寶姐姐”。如此,既不至於失禮,也能顯出自己待她的與眾不同和親熱來。
阿寶姐姐嘻嘻嘻地笑幾聲,嗚嗚嗚地哭兩聲,又把她摟在懷裡好一通嬉鬧。等水都涼透時,二人才從浴桶中爬出來。樹兒又讓新晉的阿寶姐姐為她穿衣裳梳頭髮,衣服才穿到一半,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從門外閃進來一個人,把她的阿寶姐姐腳不著地地半抱了出去。
樹兒輕輕嘆了口氣,不明白爹爹今日為何會性情大變,真是令人汗顏。
外間的木門一通亂響,便聽阿寶姐姐氣喘咻咻地嚷道:“姓十的賊!你滾!你滾!”許是怕裡間的她聽到,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