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頭,示意裘先生把他扶起來。病歪歪的倚靠在床頭,文彥博耷拉著眼皮掃視下如喪考妣的子侄。虛弱的抬手一揮,啞著嗓子道:“放心吧,天塌不下來,地也陷不進去…”說著劇烈咳嗽幾聲道:“只有人心散亂了,我們文家才會吹燈拔蠟的…”
三個文氏子弟面面相覷,不知大家長怎麼沒頭沒腦說起這個了,但還是老老實實聽著。所謂寒蟬悽切聽人言,便是這個道理。
裘先生聽著東主的聲音嘶啞,便端著冰糖燕窩過來,舀幾勺喂他喝下。溫潤滋補的湯液進了喉嚨,文彥博終於感到一絲生機,拍拍裘先生的手,示意自己要說話,裘先生便端著小碗站在一邊聽著。
文彥博雖然模樣悽慘,但兩個眼珠子卻跟狼目一樣鋥亮。他抿嘴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屋裡地三個文家人。直到把他們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幽幽道:“現在知道什麼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了吧?”
三人就是傻子也能聽出大家長的言外之意,趕緊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便聽文彥博直白道:“你們過往為了自己的小家,坑害我文家大家的事情,老夫是一清二楚的…”三人不禁偷偷抹汗,原本只道老頭子不關心這個,想不到他都看在眼裡了。
擺擺手,阻止三人的連聲請罪,文彥博厲聲道:“今天說出來不是要治誰的罪。而是提醒你們幾個東西,再像往常一樣自私自利、不顧大家,你們縱是昧下黃金萬兩、也只有跟著老夫一道去獄神廟吃斷頭飯的份兒!聽見了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三文趕緊大聲起誓,表示要痛改前非、精誠團結云云。文彥博這才面色稍霽,頷首道:“不管原先怎麼樣。從現在開始都給我打起精神瞪起眼來。有八分力氣出十分,老夫就不信還真有翻不過的火焰山!”
一番話說得屋裡人心神大定、勁頭也終於提起來了。文彥韜更是紅著眼睛拍胸脯道:“大哥,您儘管吩咐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也不皺一下眉頭!”文銘禮、文銘仁兩個也激動道:“我們也是!”
看了這一幕,文彥博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對一邊含笑站立地裘先生道:“軍心可用哇。”裘先生也頷首笑道:“相爺英明。”
文彥博笑笑,便靠在床頭,緩緩道:“今次我們被人拿住把柄了,免不了要惹上個潑天大罪…若是被坐實了,老夫就得凌遲、你們也免不了大辟,至於親近九族,是一個也跑不了的。”
聽他這麼說,文彥韜幾個心裡又開始打鼓了,忍不住問道:“大哥,真的沒法甩掉罪名嗎?”
文彥博無奈笑道:“賬本上記著時間地點、人物過程,一筆筆一項項,白紙黑字在那兒寫著,牽扯麵太廣,總有拔出蘿蔔帶起泥的地方,這罪名啊…甩是甩不掉的。”
文彥韜幾個一下子緊張起來,連聲問道:“那怎麼辦呀?”
文彥博眉毛挑一挑,對邊上含笑不語的裘先生道:“先生看來明白了,講給這群六神無主的東西聽聽。”
裘先生微笑道:“遵命,”說著面向三文道:“幾位爺可能沒聽清,相爺已經把應對之策講出來了。”三文心中不悅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賣關子。但面上還要一臉求教道:“請先生指點迷津。”
裘先生捻鬚笑道:“方才相爺說牽扯麵太廣是有些含蓄地,其實上至部院尚書、下至七品縣令,七成以上的大秦官員都牽扯其中。相爺又說拔出蘿蔔帶起泥,若是昭武帝把咱們文家這棵參天大樹拔起來,豈不是要把滿院子的泥都帶出來?”說著灑然一笑道:“到時候誰陪他早朝?誰給他管理地方?大秦亡國之日便不遠矣!”
只見裘先生朝文彥博一拱手。滿臉狂熱道:“所以大秦一日不可無百官、百官一日不可無文丞相哇!”可見他能在文家混吃混喝幾十年,確實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