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箱就向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絲毫也不遲疑。封琉璃起初很害怕小伊被人認出來,然後在北京西站的站臺上上演一出眾人圍觀簽名合影的好戲;她一路都在左顧右盼、心中忐忑不安。但是等到她看見小伊竟然那樣隨意、那樣施施然地走在人群之中的時候,突然臉一紅,覺得自己實在是幼稚極了。
出站通道內空氣黴壞,每到轉角處必有刺鼻的尿騷味襲來;人群擁擠推壤,張張都那麼可疑甚至不懷好意。封琉璃連忙趕上兩步,想和小伊走得更近一些;腳卻差點絆在小伊拉著的手提箱上,臉騰的一下更紅了。夏小伊忽然回過頭來,琉璃立時緊張極了,簡直都要流出冷汗,誰料小伊只是對她小聲囑咐:“看好錢包”,就把頭轉了回去,繼續向前——琉璃連忙答應,像個懂事的乖小孩兒一樣拼命點頭。
十分鐘之後她們一前一後來到了車站內的停車場,夏小伊徑直領著她走到自己的車前。那是一輛小小的酒紅色甲殼蟲跑車,憨態可掬地趴在角落中,十分醒目;封琉璃動了動嘴唇,忍不住想稱讚,可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只是眼睛裡發著光。
小伊彎下腰去開車門,先把封琉璃推進車子裡,自己則去放行李。琉璃坐在真皮座椅中,回過頭,透過玻璃窗看著小伊在外面忙來忙去,心中尷尬之極。好容易她忙完了,從另一邊上了車;先把茶色墨鏡摘下來,再將頸後的頭髮亂七八糟地用個大夾子固定住,雙臂擱在方向盤上,直視前方良久;這才轉過頭來對封琉璃笑了笑。在車子發動的聲音中,琉璃聽見她問:“吃飯?還是去我家?”
封琉璃連忙分辯:“我媽有學生在北大,現在放假,已經說好了,我會先住在她們宿舍裡。”
小伊咯咯笑起來,這樣一笑彷彿又恢復了十*歲的光景:“你還沒住夠宿舍啊?該意見駁回,聽我的!”她一踩油門,甲殼蟲乖乖啟動,熟極而流地匯入北京城百萬車河之中。
這就是——北京啊!是不知道多少層的高架橋,是不知道多麼高的摩天樓,是五光十色的霓虹,是車窗外美麗而穿著入時女人一閃而逝的倩影……是你所能想到的、和你無法想象的一切事物匯聚而成的魔幻都市,是你的、我的、所有人的北京。
琉璃踏入小伊蝸居之時,已值日落黃昏時分,屋內懸著厚厚的窗簾,幽暗一片。小伊用一隻手扶著牆壁,也不彎腰,腳下輕快地踢掉細帶涼鞋,“啪”的一聲開啟燈,琉璃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這哪裡是女明星的香閨,分明是一間狼藉滿地的紀念館:客廳很大,實木地板一鋪到底,遠角擺放著大螢幕電視,影碟機幾乎被一摞一摞的碟片掩埋起來。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半件傢俱,只有地上散落著數個軟綿綿胖墩墩、色彩鮮豔的靠枕座墊——而四面牆壁上掛滿了同一個金髮年輕男人的各式照片,臉孔不可思議的精緻和純潔,一雙湛藍湛藍的眼睛從每一個方向注視著屋子的主人。
“這是誰?”琉璃問,“好漂亮的人……”
夏小伊哈哈一笑,把腳下的鞋掃向一邊,光著腳走上地板:“他嗎?一個演員——十年前的威尼斯影帝。”
“……我不怎麼看電影,這麼有名的也不認識,”封琉璃微微赧然,語氣彷彿抱歉。
夏小伊回過身,望著她,給人一種奇妙的宛若驕傲的錯覺,輕聲道:“瑞梵&;#8226;菲尼克斯沒太大名氣的,因為他得了影帝第二年就死了。”
她說的這句話平淡而單純,但是封琉璃卻突然覺得不祥,就如同她初見夏小伊和方隅時對她們愛情的悲哀預感一樣。即使冰層很厚,即使你我站在上面穩如泰山,可是她依然能聽見冰層深處那潺潺的水聲——也許封琉璃的確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這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那個在北京西站的人群中穿梭往來的平凡美女夏小伊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