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非宋瀾不願,而是他不能,若有朝一日他握緊了權柄,當年知曉此案的所有人,尤其是主謀——玉秋實、林奎山、逯逢膺,加上這位幫過他的寧樂長公主,他一個都不會留下的。
逯恆死時他還不能確信,策劃暮春場一案之後,葉亭宴私下去過一趟刑部,卻發覺宋瀾下令暫且留下性命的林氏父子,早已死在了獄中。
那時他突然想清楚了宋瀾需要他的用意。
一是為著用落薇對付玉秋實過於冒險,先前無法,如今想尋一個人來取代她;二是他也想要不動聲色地將當年知曉此事的人一一除去,所以他報仇,他斬草除根,竟歪打正著地一致。
所以他一切動作才會這樣順利,趁著宋瀾心亂之時,將一樁荒謬的舊案栽到宋枝雨身上,皇帝自然樂見這樣的結果,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
宋枝雨如今的情態,必定是想清楚了宋瀾的涼薄。
可惜深溺其中的宰輔還沒有想明白。
而且葉亭宴心中也好奇——等到這些人一一除去之後,宋瀾也會這樣對落薇嗎?
那落薇提前佈置、想要奪權,是因為看出了他的心思?
突聽琴絃錚然一聲、齊齊斷去,葉亭宴回過神來,見宋枝雨雙手被勒出十道血痕,而她恍然未覺,幾近瘋癲地伏在琴上哈哈大笑起來:“當年、當年……”
她抬起頭來,看向葉亭宴,似乎也不在意他是誰,只是輕輕地道:“當年我才藝詩畫,根本不輸蘇絮,我從前總想著,就因為她是名相之後、是二哥的儲妃,便叫甘侍郎、正守先生都不在意我的才情,
程門立雪也換不來他們一顧麼?”
絮——詠絮的絮,落薇許久未被喚過的字。
葉亭宴眉心一蹙,剛要說些什麼,宋枝雨便重抬了頭,用滿是鮮血的雙手理了自己的鬢髮,對他說:“這位大人,今日可是來奉詔賜我死罪的?”
葉亭宴淡淡答道:“臣今日奉的詔是問殿下是否認罪,殿下金枝玉葉,總不能入刑部、入朱雀,好歹是要體面些的。”
宋枝雨慘然一笑,問:“陛下還有什麼話告訴我?”
葉亭宴瞧著她,目光中有幾分悲憫:“陛下勸殿下知趣。”
聽了“知趣”二字,宋枝雨撫摸過手邊的斷絃,緩緩將手指攥成了拳。
葉亭宴餘光掃過,忽地發覺她的琴是他當年送的生辰禮,名為“燒桐”,江南春巡歸來時,他給每一個兄弟姐妹都帶了禮物。
他定定地盯著宋枝雨手心溢位來的血,心中微痛,宋枝雨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只是自言自語道:“早知會有今日……”
宋瀾要他今日來公主府問話——若只是尋常問話,何必勞動他來,他本領文官職權,又在朱雀辦案辦得漂亮,眼見是一條權臣之路,既將他都遣來,擺明是不想留下宋枝雨性命了。
囑咐他來時,宋瀾在乾方殿的薰香之後緩緩道:“若皇姐不肯就死,便勸她知趣,朕忙得很,實在心力交瘁,還是早些將此事了結罷。”
言下之意,宋瀾如今無暇顧及此事,他既信了是宋枝雨記恨落薇,又見宋枝雨不曾辯駁,便以為確是如此。
當下千頭萬緒,若拘她入了三司,還不知要鬧出怎樣風波,不如府中賜死,對外也好說些。
說到底,縱宋枝雨自刺棠案來三緘其口、閉門不出,他也容不下這個知情人。
葉亭宴伸手撫過她的斷絃,想了半天還是決定開口問清楚她在當年刺棠案中究竟是何效用,還沒開口,宋枝雨便定定看著他,開口道:“我要見蘇絮。”
怕他聽不懂,她還補了一句:“你幫我轉告陛下,寧樂甘願赴死,死前惟願再見皇后娘娘一面,以示歉意。”
葉亭宴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送邱氏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