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是女子的一聲輕笑。
生死關頭,貴如李晏者也不免驚慌失措,密室的四壁冰冷幽暗,燈燭之下這二人的影子形如鬼魅,厲如修羅,此情此景便是某一日她仗殺別人的情景,記憶之中的鮮血四濺,之後便是整夜整夜的噩夢,再不能醒……“啊……你不能過來……朕是皇帝……”
有女聲輕盈淡笑:“太上皇,鎮定一點,這藥不會要你的命,只會讓你安穩的睡幾日,忘記一些事情!”
“鬼才需要鎮定!走開……周崢,你走開……”她終於嘶喊出聲,帶著生之眷戀與對死的恐懼竭盡了全力的呼救。
可惜,被困囿於此,自然乏人前來搭救,任是她喊破了喉嚨,那二人亦毫不容情,將她逼至密室角落,印象中,這心儀的男子是初次靠自己如此之近,卻是這樣一種詭異荒誕的機緣,只覺那粗礪的大手鉗著她的下頜,肌膚相觸,讓她生出退縮之感,身旁有女子嘖嘖感嘆:“到底是鳳女啊!這面板………”伸出手來在她面頰之上狠狠擰了一把,“只是不知道成了瘋子,還會不會有這般端方的儀態?”
她的腦中頓時裂開了一道無底的遽隙,口中冰冰涼涼,有液體順喉而下,一路冰冷到肚腸,竟似懷揣寒冰,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冰冷透骨。
下頜的鉗制放鬆了,她整個人順牆而下,綿如麵條,初次不顧儀態,倚牆而坐。
周崢離開太上皇寢宮之時,身畔依舊跟著那垂目斂眉的侍女。宮門之外,將軍府的馬車正等在那裡,二人相繼上了馬車,方見那侍女抬起頭來,五官並不如何出彩,唯一雙眸子波光灩瀲,攝人心神,對著漸漸遠去的皇宮喜笑:“終於出來了!”一頭倒向車裡放著的厚厚的墊被之上,不過片刻,便酣然大睡。
他面上浮上寵溺的笑來,將被子攏了攏,吩咐車伕:“慢點走!”
車伕乖順應和一聲,車子便沿著朱雀大街緩緩而行。
九月初五,英府傳來訊息,徵西將軍英洛大病方愈,過得四日按吉時前來迎親。易府大小姐易小三兒愁眉苦臉,將喜服攤在自已床上,嘆道:“大哥無論如何不肯試穿嫁衣,這可如何是好?”
身旁小侍頗為大膽,偎依在她身畔,淺笑:“大公子不穿便不穿罷!英將軍夫郎也娶了好幾個了,個個穿起嫁衣來,其實也沒分別,難得有個不穿嫁衣的,保不齊印象深刻,以後疼寵有加,恩愛美滿,也不枉了大公子這番算計!”
小三兒愁苦的面上雲破日出,綻出笑意來,佯怒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連大哥你都敢編排了!還有誰是你不敢編排的?都怪我,寵得你不知高低,真是該打!”
小侍自嘲道:“我們這種做人小侍的,唯一懂得的便是費盡心機,討妻主喜歡,多得一些疼寵罷了。小檀這句話,不過是以已心度人!”斂眉一本正經道:“大公子高潔之人,斷不會有這樣想頭!不試嫁衣想必另有想法…莫非是怕二公子見了他穿嫁衣觸景生情,惹他傷懷,為了兄弟情誼,才不穿的?”
小三兒撲上去,將這名喚小擅的少年雙頰捏住,不住揉搓,一邊嚷嚷道:“這次是連大哥二哥一起編排了,你這張嘴……哎喲,真該撕爛了,才能不再亂嚼舌根!”二人合身滾作一團,在床上廝纏起來。
這日晚間,婉塵送晚膳進去之時,見幾日來易數難得清醒,胡茬茂盛,雙瞳晶亮,目光堅毅,萬不像醉了幾日的人。她心內猛然一沉,百般滋味莫辨…不過是早晨英府傳來訊息,大少夫人身體大好了,至晚間公子便精神抖擻橫臥在床頭………竟是比良藥與大公子的責難更管用。
易數乃易柏一手帶大,手把手教導成材,往常這大哥頗有震懾力,哪知道自二人那日書房一晤,易柏的震懾力生生減了幾分力道,無論什麼話,到了易數這裡,盡作不聞,只終日酗飲,也不知他是清醒還是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