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每年正月初六也會到這裡來。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帶一盒子京八件。只是解雨臣從來沒有進過客臥,不然他就會發現,床頭一直有一個禮盒,禮盒裡是他最喜歡的薩其馬。
只是今年黑瞎子沒有帶來。自從去年正月初六他來時發現去年帶來的盒子裡的糕點依然精緻如初後,他就不準備再帶來。
解雨臣當得起最好的。
黑瞎子這麼覺得。
在他出神之際突然聽到衛生間裡重重的一聲,似乎是解雨臣摔倒了。黑瞎子猶豫了一下,正在考慮要不要過去,可是緊接著傳來的聲音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腳步。
解雨臣在哭。
黑瞎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解雨臣竟然在哭。而且不是那種毫不顧忌的嚎啕,只是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抽泣。
為什麼。
黑瞎子不明白。他輕手輕腳的上前,隔著門板混著水聲黑瞎子根本聽不真切解雨臣在說什麼。可是當解雨臣重複了十幾遍那兩個支離破碎的音節之後,黑瞎子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墨鏡上也染上了水跡。
衛生間裡的蒸汽撲出來了吧。
可是黑瞎子面前的門板上一滴水珠也沒有。
解雨臣像十六年前那樣,抱著自己的膝蓋,靠著背後冰冷的瓷磚,哭的肝腸寸斷。
沒有人陪著的生辰解雨臣不是第一次過,可是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這麼讓他難受。解雨臣無意識的叫著“瞎子”,心裡一片茫然。解雨臣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他的。可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漸行漸遠。解雨臣本能的想要去追回來,可是解當家的理智攔住他,說你不能。
放屁。
解雨臣根本不想目送他走遠。可是他不能任性。
解雨臣滿心滿眼的人都是那個把指尖的血仔仔細細塗滿他嘴唇的男人。可是那昏黃的畫面像壁燈一樣突然消失,變成黑暗。解雨臣試圖回憶所有一切的一切關於他的記憶,可是這麼做除了讓他感到瘋狂的絕望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解雨臣不想承認的,可是這是事實。
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卻又忘不掉的人。解雨臣知道,這一輩子,他也就只會愛這一個人。
“瞎子。”解雨臣的嘴唇有些發紫。他不知道在花灑下待了多久,久到花灑裡流下的水已經變得冰涼。寒冬臘月裡的北京可以凍死人。解雨臣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浴缸裡,凍得牙齒打戰。
站在門外的黑瞎子感覺不對勁。裡面只剩下了水聲。
黑瞎子擰開門把手,扯下架子上寬大的浴巾,把已經失去意識的解雨臣裹起來。但是浴巾很快被水浸溼。黑瞎子脫下自己的外套,把解雨臣裹在裡面,關掉花灑,幾步跨進主臥。
主臥的窗戶還開著。黑瞎子放下解雨臣,用被子把人捂了個嚴實。關上窗戶,開啟衣櫃,除了一床薄被外什麼都沒有。
有總比沒有強。黑瞎子把薄被拉出來,蓋到解雨臣的被子上面。
走麼。
做完了這一切,黑瞎子看著解雨臣的臉,伸手碰了碰,還是涼的。
這樣下去,半夜會發高燒的,弄不好會轉成肺炎。解雨臣肺上有舊傷,經不起折騰。
黑瞎子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裡。抱緊解雨臣涼的像塊兒冰樣的身體。
“自己不知道疼自己麼?”
黑瞎子低嘆一聲,看著本能的靠進他懷裡的解雨臣。
解雨臣只是蹭了蹭他的胳膊。
黑瞎子輕輕地吻了一下解雨臣的額頭,左手被解雨臣枕著,右手輕輕地撫摸著解雨臣光裸的後背。
黑暗裡,望著前方的黑瞎子並沒有看到,埋頭在他頸窩的解雨臣臉上滑過的淚痕。
瞎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