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洛陽街頭,他的步子很悠閒,神情也很悠閒,像是行走在拜訪友人的路上。
他在路過府臺杜大人的宅邸時,被人攔了下來。
攔路的是一個青年人,身穿一件亮珊瑚色的長袍,身材秀挺,看起來風度卓然,因為頭上戴了一個斗笠,叫人無法窺見尊容。他攔下慕容秋水的那隻手,秀長勻稱,瑩白如玉。
“跟我來!”他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然後轉身朝旁邊的暗巷裡去,彷彿篤定慕容秋水一定會跟過去似的。
巷子很窄,狹長,青灰色磚砌成的牆。杜府裡那過於茂盛的樹枝不安分的探出頭來,在巷子裡留下許多迤邐的陰影,越發顯得巷子陰深逼仄,似乎連陽光也甚少光顧,叫人身上莫名起一些寒意。
慕容秋水仍是一副很悠閒的樣子,他走著走著忽然伸手自頭頂折下一截桂花枝,放在鼻端輕嗅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浪謔的笑影,不由得想:這真是一個殺人的好地方啊!
他這個念頭剛起,前面的人便停住了腳步。清瘦秀挺的身姿,筆直如槍桿,似乎蘊含了某種強勁的力道,一觸即發。
慕容秋水斜靠在牆上,把玩著手來的桂花枝,嘴角依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影。
驀然,一道寒光利箭般朝他射過來,迅疾無比。他微微側頭,便聽“鐺”的一聲響,一柄雪亮的短劍深深插入青磚牆裡,離他的左臉堪堪只有半寸。
緊接著,又一道寒光射了過來,並且是連人帶劍的一起射了過來。
這一次,慕容秋水沒有躲。
但是,那柄短劍仍是插入他右側的牆壁裡,所不同的是那個人——他整個人纏在慕容秋水身上,修長的腿纏住他的腰,胳膊纏住他的脖子,低頭去吻他的唇,忽然惡作劇般咬了一下。
慕容秋水的唇被他咬破了,有一小顆血珠傾流出來,但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卻驀然亮起來,彷彿有人在裡面燃起一把火。他開始反擊,那人卻忽然抬手打了他一記耳光,足尖在牆壁上一點,身子倒竄出去,翻進杜家宅院裡去了。
慕容秋水也不惱,兀自倚在牆上,伸出拇指抹一下嘴唇,順勢將指腹放進口中輕吮一下,然後垂下眼臉微笑起來,笑容裡有著一種難掩的興奮,偏偏又有點兒羞澀的樣子。
這時,牆頭上冒出一個斗笠,對他罵了一句:“混蛋。”
慕容秋水笑笑,沒有理會,而是側頭看著巷口。
巷口停著一頂軟轎,轎子旁邊站在一個人,月白色的羅裙,裙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一陣清風吹過來,裙袂飛舞,豔麗的牡丹花便起伏不絕,叫人看了不禁要產生幻覺,彷彿能聞到那股花香似的。
慕容秋水只看一眼,便有些心醉了。
這一份顛倒眾生的風情,除了溫良辰,整個洛陽城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溫良辰臉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微怔,略站一下,便風姿綽約地進了杜宅。
慕容秋水重新垂下眼簾,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
忽然,對面牆內“嗖”地飛出一個東西砸在他的嘴上,砸碎了他唇邊的笑意。他伸手將那東西抄在手裡,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朵淡黃色的菊花。
於是,他又笑了。
“很好看嘛?”那人重新冒出來,斗笠下面堪堪只露出一個尖下巴,近乎倔強般翹著。
“很好看。”慕容秋水如實說道。
“有多好看?”
“整個洛陽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他停了一下,慢悠悠地補上一句,“除了杜涼夜杜小姐。”
那人的下巴仍然倔強的翹著,弧度卻分明柔和了,聲音依舊是硬的:“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高興嘛?”
慕容秋水一愣,正經地反問:“難道我不這樣說,你反而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