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我要何時,才償還的盡?
他閉了閉眼,低啞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被死死碾磨攪碎,帶著致命的痛楚,“瑾蘇,我知你恨我……”
恨麼?
女子抬眸,向窗外看去,又是陰雨纏綿。
她突然又想起那碗冰冷苦澀的湯藥,那一日,她跪在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好到甚至可以同穿一件衣服的男人面前,一下下重重磕著頭,她在求他的饒恕,像一個毫無尊嚴的畜生一樣搖尾乞憐。
可他呢?
宇文成都,你給我的回應,又是什麼呢?
恨?他,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眨眨眼,她輕輕笑了,“本宮不恨,本宮只是,有些討厭你罷了。”她慢慢起身,纖指挑起兩人間的紗帳,一步步,緩緩向他走來。
“瑾蘇……”
“宇文將軍可還有事麼?若是沒事,便自行離開吧,本宮倦了,想休息了。“
“瑾蘇,”
大手重重握上女子纖細的皓腕,宇文成都垂著眸,聲音中滿是深重的痛意,“是,是我的錯,我道歉,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他累了,也倦了,他再承受不起她滔天的恨意了。
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小的時候,他每每惹她生氣,都會買一根糖果送她,然後扯扯她的袖口嬉皮笑臉的說一句,‘瑾蘇,我錯了,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她耳根子向來軟的很,聽他哄兩句,便也就不氣了。
可如今?
女子抬頭看他,水瞳直直墜入男人哀傷的眸中,她笑,大笑出聲,宇文成都,你以為,我仍是當初那個天真痴傻的小姑娘麼?
“瑾蘇……”
成都看著她近乎崩潰般的笑容,突然就心慌的厲害,“你,你怎麼了?瑾蘇,你說話啊,你究竟怎麼了?”
“怎麼了?”
女子細長的手指隔著衣衫慢慢點上他的胸口處,一字一句,“宇文成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的心臟一點一點挖出來,一刀一刀凌遲?”
她咬牙,蔥白的指尖毫無血色,“你以為你只是流掉我的一個孩子麼?你以為我該感謝你的用心良苦,讓我與蕭望再無迴旋之地麼?”
她笑,乾澀的眼角,卻生生逼出了淚,“可你知不知,就因為那碗藥,我這輩子,再也沒有做母親的資格了!你毀了我,宇文成都,你已經徹徹底底的毀了我!”
“你,你說什麼?”
成都面色慘白,竟生生後退了一步。
他,他不知,他怎會知道……
“你明知我身子不適卻仍是鐵了心的要傷害要毀滅,就為了滿足你對蕭望那可笑的恨意?宇文成都,如今的你,還憑什麼,祈求我的原諒?”
第四章 驚悉
那日之後,蕭望便每日到永安宮去。他常常會呆上一個上午,有時甚至一天。
兩人見的交流是極少的,他彈琴,她便聽著。她不愛說話,他也安靜不語。
瑾蘇夜裡的睡眠似乎不太好,她常常在聽琴的時候,便倚靠著床榻睡熟過去。蕭望看著她即便被妝容掩蓋卻仍是蒼白的容顏便不可抑止的心疼,他想她該是又做噩夢了吧,這麼多年沒有他在身旁,她該是如何過的?噩夢不散的時候,還有人會將她擁入懷中,一遍遍喚醒她麼?
出乎他意料的,楊廣白日裡很少來這殿內,倒是他後宮的妃子,總是帶著聖上的賞賜隔三差五的便來挑釁一番。可眼見這皇后娘娘一直又冷冷淡淡漠不關心的樣子,妃嬪們自然是自討沒趣。
而這一來二去,倒是蕭望有些看不下去了。
“永安宮日日為外人所擾,您就不氣?”
“為何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