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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止對他避而不見的第十天,終於疲憊地出現在他面前。
雙目沉沉無光,彷彿萬般掙扎,苦澀地宣佈自己的決定。
“吾劍道已毀。”
語畢,自毀內丹,同時毫不拖泥帶水地以劍自刎。
那最後一劍,既快得恰恰好,讓喻硯白來不及阻止;卻也只是單純的把劍當做隨便的什麼趁手之物的一劍,絲毫沒有了曾經行雲流水、彷彿囊括寰宇之勢的劍氣,徒餘笨拙執拗,又因而更顯得悲涼。
那一刻喻硯白才知道,原來人在某種感情的極點的時候,是沒有感情的。
彷彿靈魂離開了肉體,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啞然無聲的,被迫觀察這一幕,被迫接受現實的巨大沖擊。
嗓子裡空有幹音卻還來不及嘶吼,那白衣的身影就倒下了。
身體的反應總是更快一點,喻硯白因為慣性跪倒在地上,懷裡接著楚松落。
然而此時那人彷彿才終於安心,因為那一切不忠於劍的汙垢都已因自刎而得以逝去。於是他終於眉目舒展,難得神色間有幾分溫柔,唇角微微勾起,有一種很欣慰、又很悵然的笑意。
“硯白……”
他喚自己的名字,喻硯白卻絲毫做不得反應。
因為他生怕自己鬆開手,這人就要輕輕地離開了;還帶著溫度的血的流到他的手上,驚慌茫然使得觸覺的傳達變得極為遲鈍,但五臟六腑像被緊緊揉在一起般尖銳的痛卻使他反而有一點鎮靜。
男人棄劍於一旁,艱難地探手,彷彿想要撫摸他的臉龐。他於是緊緊抓住那已經變得很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若有來世——我必不修劍。”
……
可是喻硯白,已經漸漸悟得了。
天命輪迴的秘密。
是師尊將他解救出了永遠輪迴無止的命運,使得自己能夠走向另一條道路。然而現在的自己已經是一條遊魂,殘存於世,不過是執迷不悟罷了。
但他是死不掉的。
死掉,就會回到那命運裡重新開始。
無數次的回憶裡他拼命摸索,才終於懂得真正死去的方法。
喻硯白怔怔地晃過神來,去看懷裡這把劍。
良久,他珍重地將劍收起來,出了洞府。
一旁侍弄花草的女子笑吟吟地問他:“尊主要往何處去啦?竟然連笑顏色都沒有啦,桃花兒瞧著真是心疼呢。”
喻硯白成了魔修之後,素來好著玄色大氅,眸色血紅,有一種凌冽如刀的煞氣。但他此刻不笑,很是鄭重地道:“清微派。”
名叫桃花兒的女子以為自己聽錯了,水汪汪的桃花兒眼瞪得杏也似的圓,“……哪裡去?”
喻硯白微微一笑。
這笑不像往常一樣有那麼多層含義,純粹是他想要笑,才笑的。
他說,“桃花兒,你和這兒的其他人,都收拾一下離開罷。尊主我有樁頂頂重要的大事兒,不能再庇護你們了。”
原來桃花兒不是魔修,而是妖修,修得人形時間尚短,天真不知世事。故而喻硯白與她說話,就彷彿與小兒說話一般親切。
妖生而冷漠,非得化成人形體驗七情六慾,人間痛苦,才能有劫,然後破之,終證大道。此刻她尚且懵懂,但隱隱有種預感,“尊主,桃花兒是不是……是不是,要懂得生別離啦?”
喻硯白微笑道,“你若能因此懂了這麼大的事,我也是很欣慰的。”
他好像已經有所決意,因此眉目之間不再有寂然鬱郁的神色,反而更顯得疏朗豐俊,彷彿又是天下無雙的玄止真人門下天資卓越的真傳弟子喻硯白,正要拔劍與人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