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
桃花兒只覺得他比從前更好看,卻也離自己更遠了。
她忽然問,“尊主的劍呢?刀呢?”
喻硯白只是寂然地微笑,並不回答她。
桃花兒兩頰落下不自知的清淚。
她輕聲問,“尊主,我是不是也要懂得求不得了?”
喻硯白看她懵懂地落淚,不言不語。半響,才溫柔地回答她,“我尚不能受得住求不得之苦,想來你若能懂,肯定是很有進益的。”
桃花兒抽噎著搖頭,“桃花兒不願意懂求不得的!”
喻硯白只是嘆息,不與她再講,只道,“我要走了。”
桃花兒說,“那我就去拿那把劍!尊主喜歡那把劍,回頭還會來找我的,對不對?”
可是他來生,是不要修劍的。
喻硯白有幾分落寞、有幾分好笑地嘆息,搖了搖頭不再理他,就這樣兩手空空地離開了。
他如今修為不像從前,已經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無聲無息、不驚動一人地就進了清微派內部。
玄止向時居住的山峰,雖然靈氣濃厚,卻過了這麼多年仍無一人能受其日日練劍所留下來的劍氣鋒銳,紛紛另擇他所去了,所以這座山仍舊是空山。
冬日留下的雪意將融未融,空氣裡有幹冽的水分感。那蒼翠得彷彿逼人靜默不語的松林中,過去是曾經有人察樹觀風以修劍的。
少年時曾被他多少次掰下來樹枝當劍比劃的花樹,如今枝條都已經變得遒勁有力,全然不見過去的絲毫痕跡。新芽將將冒出個腦袋,可以預見夏天的一樹繁花。
喻硯白倚著花樹坐下,看天上白雲流逝變幻,一直到日落黃昏,星辰羅列。
時間可以重新開始。
這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喻硯白閉上眼。
世界在坍塌。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能夠明白,世界在坍塌,而自己在真正地、永不可逆地死去。
喻硯白忽然想到桃花兒。
可惜他已經不再需要那把劍了。
世界正在坍塌,喻硯白感覺自己就像在空氣稀薄的地底一般難以呼吸。但他奇異的並不覺得疼,反而有一種認命的歸屬感。
“……若有來世——我必不修劍。”
若有來世,必先與你,白首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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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松落一言不發地看完了喻硯白及其世界的“自殺”。
若你堅信自身為虛妄,世界就會失去存在的根基。在坍塌的世界凝縮到了極點,不餘任何意識,只剩能量的時候,楚松落閉上眼睛一口氣吸收了這個世界的能量。
他一面緩慢地“走”向下一個目標奇點,一面心緒複雜。
時間可以重新開始。
你會遇見不同的人,對他們露出同樣的微笑,用同樣的詞藻講述同樣的飛鳥與大雪與星光,看同樣的落日卻總是不小心遲到同樣的二十六秒。
可是畢竟不同。
畢竟最好的期待,最好的位置,和永遠去除不掉的回憶——或許你願意把那叫做汙漬,都永遠留給最初的那個人。
他的世界也曾經坍塌。
楚松落討厭很多東西。
蚯蚓,連綿不絕的大雨,出汗的時候穿襯衫,昆蟲以及無脊椎動物,假笑,有了劃痕的唱片,斷電一秒的黑暗,爛電影,漫長燥熱的夏日。
那個已被他殺死之人給予他的的皮囊,以及皮囊給他的限制。
還有現在,這樣充滿痛苦與訴說的慾望的自己。
我也曾經歷過世界的坍塌。
所以——
“並不是我自私。”
第二卷:世界二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