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赫看著上躥下跳的兩個徒弟,無奈的搖了搖頭。
季初和夏珏一人捧著一堆油布包,吧唧吧唧吃的來勁,連師父停下了腳步也未察覺,一下便把師父雪白的長衫染上了一片暗黃油漬,清赫剛回身想教訓幾句,就聽得“嘩啦”一聲,寧玄正一臉茫然的握著碎瓶頸口,身後是商家不依不饒的索賠聲,清赫頓覺有些頭疼。
相比雞飛狗跳的五個孩子,白秋墨則是面無表情的跟在他們身旁,只清赫關懷的詢問著,才能得到幾句簡短的回應,冷冰冰的顯得陌生而疏遠。
賠完錢後實屬囊中羞澀,清赫轉了幾圈又穿過一群嘰嘰喳喳的孩子才給白秋墨買出一個糖人。舉著那笑容樸實的糖人,白秋墨學著記憶中夜璃的樣子從頭咬著吃起來。
清赫見他這黯然的神情,猜到怕是觸及了往事,只暗暗自責明明是帶他來散心的怎麼又弄砸了呢。
“哎喲喂。”楚靈揉著摔疼的屁股對那急匆匆的路人翻了個大白眼。
“這位小兄弟,真是對不住了,我這著急去看熱鬧,一下就……”楚靈一聽看熱鬧這三個字,連灰都顧不上掃,立馬站起身好奇的追問:“看什麼熱鬧?”
那人一聽可來了勁頭:“你們還不知道啊?今兒城東那家裕合茶樓為慶賀開張,可是請來了這紅透半邊天的名伶溯月,就在外頭擺臺,去的可都能瞧見,誒,我不跟你說了,再晚一會可是擠不進去了,先走了小兄弟。”
人間從百年前便開始興起這戲劇,只他們忙著衝破生死之限,實在沒有機會去看上一場,今天反倒是趕上了,楚靈便連說帶勸、連滾帶爬、撒潑耍賴、喝藥上吊的把一眾人帶到了戲臺處。
佈景極其簡單,只在裕合茶樓檀木牌匾下搭一方長臺,掛幾米紅布而已。戲劇還未開場,卻已是裡三層外三層,人山人海推推搡搡,楚靈為眾人尋了塊高地,免去了擁擠的煩躁,只距離甚遠,定然是不大真切的。
幾聲急促鼓點響,下方立即安靜下來。只見一人臉上略施脂粉,長髮未束,著暗紅帶隱花戲服,手持把墜紅長穗軟劍緩緩步上臺來。
“與天同享壽年長,與地共分日月光,何人知我心悽愴,孤魂飄蕩實蒼涼。”婉轉的唱調一出,看客們紛紛拍掌叫好。
此時一穿白衣的伶人持劍而上,正了發冠,滿面怒色輕捋劍面,與那紅衣戲子打將起來,兩把劍在空中兜繞。
“孽障休的再囂張,為滅你千里路途經風霜,天地人道怎留你,今日要你散形去。”
師門眾人一聽這內容皆擔憂的望著白秋墨,楚靈更是恨不得一頭扎進地縫裡,可白秋墨卻難得的有了熱切的神采,盯著那戲臺目不轉睛。
☆、溯月
鼓點催得緊,戲臺上也打的熱鬧,看客們都瞪大眼睛不肯錯過一個精彩瞬間。
白秋墨眼神隨那劍光或惶恐或冷冽,緊攥衣裳的手滿是黏膩的汗水。
那白衣伶人使個虛招後做刺出之式,一場好戲也隨之到達□□,底下看客齊聲驚呼,紅衣伶人將軟劍一拋,做個重傷倒地的模樣。
黑的發,紅的衣,記憶中一片潺潺血跡。白秋墨見此場景臉色煞白幾欲癲狂,嘴裡聲聲念著:“夜璃,夜璃。”便不顧尚在人間,飛身至臺上將那紅衣伶人撈起緊擁在懷中,淚水斷線一般砸在溯月臉上。
明明素未謀面,明明事發突然,可那悲傷卻那樣真實的深切,溯月未發一言,竟也沉靜著隱隱難過。
清澈靈動的眉目,消瘦單薄的身體,甚至眼下那顆鮮紅的淚痣……白秋墨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你吧,兜轉過千萬條歧路,終於回到我身旁。
眾人面面相覷皆摸不著頭腦,掃興的扭過頭嘰嘰喳喳的與旁邊人議論起來,更有甚者在臺下起鬨叫嚷,向上扔些雜物,場面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