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幼蛙突然自塘沿下躍起,落在一片荷葉上,停留了片刻,又跳入水中,隱於夜色。那水面就泛起漣漪,一圈一圈的,接連擴散,彷彿教人無可奈何的日子一般,一天攆著一天,粘連不斷,無從停歇!
牧子深看著那漣漪出了神,不覺又抽盡一支香菸,感到一星半點的陰冷,這才站起身,想像當年那樣尖叫一聲刺破這黑夜,又沒有勇氣,於是裹了裹外套,穿過一片廢墟,站在自家的院落門前。
推開門,葡萄架下離合的神光依舊,石桌也淡然,院子裡靜悄悄地,彷彿幾米筆下的星空,看不盡也說不清。
牧子深匆匆的洗漱,然後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他能聽到這黑夜中很多細碎的聲響,比如潛伏的老鼠出洞,嗜血的蝙蝠飛走,輕巧的壁虎在移動,經年的牆壁在衰老,垂暮的葡萄架長出了新須,亙古的地球照舊轉動。
☆、去年桃花
去年桃花
週末的上午,陽光撒滿院落,溢溢灑灑的。
大大小小的光斑透過葡萄架在石磚地面上閃躲,好像傳說中的精靈,正歡聚一堂,聒噪著人間的喜悲。
牧子深在水池邊洗漱,呆滯的眼神裡還帶著鬆懈的惺忪!很難得,他可以如此這般的一覺睡到自然醒。
自從在蕪城變成孤家寡人後,他總是睡得最晚,起得最早;他自認為是這樣的!因為在他心中,蕪城已經空了,空的只剩他一個人。晚上睡不著,他就在蕪城他所熟悉的的角落裡徘徊;當然,是他躺在床上,在記憶裡徘徊。他徘徊最多的,就是他念高中的那座校園。穿過藍白相間的教學樓,走過一片梧桐,在綠化帶後紫藤蘿纏繞的走廊裡駐足;接著往前走,桃李紛亂摻雜,一排排獨家小院掩映其中,紅牆碧瓦,好不一派蕭然清幽……
早上六點,再沒有比生物鐘更加準時奏效的鬧鐘了,牧子深醒來,伸手拉開窗簾看到魚肚白的天空,正對上他滿心的茫白!於是不願在床上再多待一秒,披了衣服下床從屋子裡到院子裡,又從院裡到屋裡,實在無所事事,便坐在簷下發呆。昨天的舊報紙取回來就丟在簷下的茶几上,偶爾順手拿起來看,滿版堆積的那些政策言論,遠不如一張清潔工的照片讓人看得舒服!然而清潔工的照片不常有,政策言論卻每期都有……
平常的日子總是這樣,迷茫著渾渾噩噩;而只有到了週末,牧子深卻會在前一天晚上早早地上床,然後做一個美美的夢,睡到自然醒。有時候生物鐘仍出來作祟,但牧子深早有準備;兩扇對窗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的,就連門上的小開窗,也拉了厚重的短簾!六點一刻,在陰暗的房間裡,他半閉著眼睛抗拒些什麼,然後在疲憊中再次淺淺的睡去。
由此醒來後總是越發困頓,覺著身心俱疲,但仍要抖擻了精神,在這樣平凡但自覺神聖的一天,去完成一件不容辱沒的使命。
週末的濱河大道上,來往的車輛是平常的幾倍,而且還會有很多騎行的身影,這得益於近幾年有溼地公園和植物園在繞城河邊落成!城裡人吃飽了沒事幹,又難得遇到休息,多半願意出來親近自然,這也符合當下流行的養生趨勢。
牧子深以往在濱河大道上車子騎得飛快,但週末不這樣,一是人多,二來他願意從容;他刻意地想要營造一種與人相約的心情,即便是騙自己,他仍然樂此不彼。
蕪城一高無疑是蕪城最好的高中,當年牧子深和左朝歌,都以優秀的成績考進去,然後雙雙被貼在初中校門口的光榮榜上。蕪城一高當然也有一張光榮榜,更高更大,矗立在蕪城一高的校門右側,同時能展出一百五十多張優秀學生的照片。
牧子深在蕪城一高的校門口停好腳踏車,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張飽經風吹日曬的光榮榜。榜上有左朝歌的照片,卻沒有他的!他不止一次的站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