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貫的信仰是件很痛苦的事,他肯定掙扎過,猶豫過,甚至想放棄過。心魔纏人,才是最難消除。
他果真訝然:“《放光經》?”念一遍梵文,應該是這部經書的梵文名,點頭讚道,“這倒是個好譯名。佛法放光,普照眾生。”
他沉吟片刻:“這部經文裡說,佛法傳揚,是為了使盲者得視,聾者得聽,啞者能言,佝者得伸,狂者得正,亂者得定,病者得愈,羸者得力,老者得少,裸者得衣。佛法光大,可使一切眾生皆得平等,相視如父如母如兄如弟。也既是說,修行乃是為度化眾生,而非個人得道。這些深意,羅什極之認同。”
他眉頭微皺:“只是,何來‘有魔纏我’?”
眼裡蘊出一絲笑意,細想了想,又自己解釋說:“若說魔,應是我心魔。不知該不該習大乘。自從得了那部經書,每日我都要猶豫好幾遍,看還是不看。看了後,又是猶豫。傳誦,還是不傳誦。這心魔,直到今日才徹底去除。”
“還記得那晚你問我,畢身所願是什麼。”深吸一口氣,昂起優美的頸項,“如今,羅什可以像你一樣明明白白大聲說出理想。”
他頓一頓,朗聲說道:“所到之處皆能傳揚佛法,立著論說,普渡眾生,這便是我畢身所願!”
他高昂著頭,油燈昏黃的光也掩蓋不住他臉上的滿滿自信。流光溢彩的氣度讓我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如此的自信與早慧出現在這少年身上,猶如看到了未來一抹絢爛的色彩,用生命燃燒的沖天火光,熠熠生輝。
“好志氣!”我熱烈地鼓掌,點頭大聲讚揚,“我最喜歡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你一定能做到!”
他突然轉身面對我,畢恭畢敬地鞠躬,嚇了我一跳。抬起身時,狹長的臉頰緋紅,目光真摯而熱烈:“艾晴,羅什得你為師,是佛祖垂憐,為羅什指點迷津。羅什一生,定不負吾師。”
他從沒對我這樣尊敬過,心臟沒來由地多跳了幾下。心底一團莫名的火苗竄升,迅速順著血液迴圈周身。我不自在地用手扇風。都已經是大冬天了,怎麼有這麼熱呢?
那天課程結束後,他走到門口,看了看星輝閃耀的天幕:“明天天氣應該會放晴。”
他轉頭對我,笑如春風:“艾晴,明日帶你遊龜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放光經》到底是部什麼樣的經書,能讓鳩摩羅什如此猶豫。粗粗看了一遍,有點明白了。這是典型的大乘教義,載一點讓親們能更明白為何對早年的鳩摩羅什重要:“。。。。。。一切有言吾我者亦皆字耳。索吾我亦無有吾我。亦無眾生亦無所生。亦無生者亦無自生。無人無生無作無造。亦無成者亦無受者亦無授者無見無得。何以故。一切諸法無所有用空故。是故菩薩於一切字法都無所見。於無所見中復不有見。。。。。。。而時三千大眾,使盲者得視,聾者得聽,啞者能言,佝者得伸,拘躄者得手足,狂者得正,亂者得定,病者得愈,飢渴者得飽滿,羸者得力,老者得少,裸者得衣。一切眾生皆得同志,相視如父如母如兄如弟。等行十善淳修梵事。無有瑕穢澹然快樂。。。。。。”
第一部:少年時 龜茲一日遊
玄奘《大唐西域記》中說龜茲:“屈支國,東西千餘里,南北六百餘里,國大都城周十七八里。”
如今我正站在這周十七八里的一段城牆上極目遠眺。開闊的視野中,遠處的天山連綿一片,白雪皚皚。天山腳下是極規整的田字狀灌溉農田,被雪覆蓋著,露出一團一團的黑色。
“今年的大雪降了那麼多日,真是上天眷顧龜茲。”他眼望天山,說話時吐出絲絲白氣。
我沒明白過來,探頭看身邊的羅什。他微笑著解釋:“龜茲乾旱缺雨,只有冬季嚴寒降雪多,來年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