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或者魚。
第8章
他看我動不了,又倒退著爬了回去,敲我的肋骨。這個時候他再燙都不能讓我感覺到熱,我雖然在冒汗,手腳卻都是冷的。我不知道我會被怎麼對待,但這種東西再怎麼折磨我,我都不會太意外。他實在已經超越“人”這個範疇了。
死宅直起身,仍然夾著我的腰,上身卻扭曲了一個人類做不到的角度,撲到我床對面的那張桌子上,把東西都掃到了地面。然後他在那裡摸了半天,縮回了手,我看到他手上拿著一柄塑膠叉子,是我室友給我買鴨血粉絲湯的時候帶來的。我捏筷子的姿勢不標準,吃到最後總撩不起來粉絲,我室友後來就每次給我帶一雙筷子,一柄塑膠叉子,康師傅裡面自帶的那種,可摺疊的。現在,死宅手裡拿著的那柄,不久前剛被我用過,白色光潔的塑膠表面,還浮滿了油膩膩、泛著紅光的油珠子。
比起我們倆的個頭,那柄塑膠叉子實在小得可憐,但是我卻覺得,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東西。
死宅的舌頭又從嘴裡滑出來了,他看著我,哈,哈地喘著氣。
然後,他以一種他這幅尊榮根本達不到的外科醫生般的精準,把塑膠叉子插進了我左邊最後一根肋骨起始的地方,開始切割……
插進去的那一瞬間,疼痛很尖銳,但是那柄塑膠叉子也斷掉了一根角。我以為他會放棄,但是他居然不管不顧,就這麼亂劃拉!那個過程簡直就像噩夢一樣,我不能叫,不能動,而叉子很鈍,第二次插我的時候,尖角就全部崩裂了,他用塑膠不規則的斷層在那裡來回鋸我,我能感覺到我的皮肉和脂肪跟著那把摩擦著的塑膠叉子來回牽拉,那種鈍痛我根本不能忍。死宅像是完全沒有智商,只剩下嚇人的狂熱,耷拉著舌頭折磨我。
等他發現塑膠叉子沒用的時候,他就果斷把叉子丟掉了。我已經破了個洞,感覺血源源不斷地從肚子裡流出去,不多久就覺得徹骨得冷。我以為死宅會找個順手的工具把我結果了,但是他沒有,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指插進了我那個傷口裡,左右手都有,然後往兩側拉,要生生把我的皮肉拉開。我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我在他手裡,就好像是個破布袋一樣,連哭叫都做不到。他不在乎我的反應,也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完完全全就是一樣東西,我也祈求不到任何憐憫,沒人能救我。他就是要無比粗魯地把我拆了,把我弄壞,沒有任何原因與解釋。我第一次站在“物品”的角度被對待,發現我們作為人也其實毫無憐憫。但物品至少沒有知覺,我卻要活生生看著別的什麼東西把我從外向內扒開。我體會到了被虐待的動物是個什麼感覺了。
在他把傷口扯大之後我還是又感覺的,一直疼,非常疼,還很冷,然後不能叫,覺得特別委屈,想我媽媽。他把手伸到我肚子裡的時候,一開始我也是有感覺的,因為疼痛突然加倍,無數多倍!我肚子裡突然多了一雙隨便亂挖的手啊,我還能看到我身上鼓起的、那一部分不屬於我的東西,我當即就暈過去了。但是我暈的時候非常短暫,疼痛太劇烈,把我活生生疼醒了。這個時候我疼得整個人都神志不清,五感全都模糊了。因為外界的刺激對我來說已經全然不重要了,我全身上下,都好像已經消失,只剩下胸口這一塊兒。他突然捏了我一下,我腦子裡就瞬間漲疼,眼睛也充血,視線變得血紅一片。
我現在知道他捏了我哪裡。
他用手,捏住了我的心臟。
我不知道這在醫學上有多難辦,但是他已經從我左下肋骨,把手伸進了我的胸腔,捏住了我的心臟。他伏在我身上,右手的小臂已經看不到了。
我就聽到我整個人裡面,迴盪著隆隆的心跳聲,非常快,簡直像有人在我耳邊打鼓,但是被他捏著,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悶,頭暈。
這大概只有短短几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