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此以後的三千年,花璟便再也沒有踏足過重華殿。
直到他攜著神無妄去淺色澗提親,直至她最後決絕縱身跳下誅仙台。
直至,她的名字,在三界碑上,漸隱漸淺漸漸不見。
說來諷刺,直到花璟一襲紅衣跳了誅仙台,直到司命告訴他四海八荒再也沒有花璟,直到他一個人面對重華殿一室寂靜冰冷。他方才知曉這萬萬年的時光,她早就無聲無息無孔不入了。
後來,他找葉淮要回了那個錦囊,不再覺得它有礙觀瞻。
他去過她以前在重華殿所居的屋子,裡面的東西,早就在三千年前搬空了。唯青玉案上留下了一支緋色的晶石簪子,落滿灰塵。
這支簪子,是流淵送給花璟的。他努力去想花璟當時的表情,恍惚記得那一日她笑的很開心。
他知道她是喜歡這隻榴花樣式的簪子的。
她連續戴了很長時間,可忽然有一天,他再朝她的髮髻望去,便再也尋不到這支簪子了。
原來是被她忘在了這裡。
流淵將那支簪子握在手上,這支簪子,是他自己拿焰晶石親手雕的。其實原本,也不是送給花璟。他是做給絲若的,絲若的母親是一隻修行萬年的榴花精,這樣說來的話,絲若也可勉強算作是榴花一脈。絲若身帶寒毒,他便用焰晶石做了這支簪子,榴花的花蕊,是施了禁咒的火靈珠。
他甚至還在一處榴花花瓣的內側,刻下了他二人的名字。
淵若。
可是他決心將簪子送給絲若的那一日,絲若似乎為帝后給他與花璟賜婚的事情,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簪子沒有送出去,被絲若扔在了地上。
他當時也是氣急了,只因,那仍在地上的不僅是簪子,還有他的心意。
他摔門而去,臨走之前他拾起了那支簪子,他背對著她,冷笑道:“你不歡喜,自有人歡喜。”
所以,他將簪子帶回去,給了花璟。
髮簪落滿灰塵,憶起這段往事,流淵不自覺向那瓣刻了名字的花瓣看去。
這一看,他的心似乎被什麼揪了一下。
不是因為那裡他和絲若的名字被畫花了,而是在那被惡意毀去名字旁邊被刻上了另外兩個字。
淵璟。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即便明明知道花瓣上的字可以用仙法毀去,她還是選擇了用尖銳的物品劃去。即便最後知道這隻簪子是他送給絲若的,她卻只是固執的寫上了自己與他的名字。即便心下難受,她也沒能將它扔去,毀去,而是選擇忘記。
隻字不提。
難怪。
難怪他再也沒有見她戴過這支簪子。
第二章 :長安如故花開早(一)
快到琅邪山境的時候,昔蕪施法將明砂變回錦鯉,捲了荷葉盛了水,將明砂暫且安置在裡面。穿過結界,尋了沉月溪的支流,才將明砂放進去。
明砂遊走前回頭看向昔蕪,昔蕪向她點點頭表示安心。
琅邪山內,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七夜的眼睛。昔蕪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還沒尋到椅子坐下,門外便有頂著一雙耳朵的兔精過來通傳,說七夜要見她。
昔蕪低頭瞅了瞅裙襬上的泥點,轉身往內室走去,不忘瞟了一眼那兔精道:“讓他等著吧。”
小兔子苦著臉回去報信了。
要知道,七夜聖君不好惹,昔蕪姑娘更不好惹。這樣一句話,早就成了琅邪山一眾妖怪心照不宣的秘密。
慢騰騰洗過澡,昔蕪換了件乾淨的衣裳,方才跟著兔子小妹,去了七夜的殿室。
艱鉅的任務完成,小兔子低著頭,在心裡拜了自己上下八百輩子的祖宗,方才戰戰兢兢地退出去,將門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