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在心裡複述,“願主把我壓碎,伸手將我剪除。賜福於這個男人吧。”
如果一切都無法阻止一個生命的流逝,現代科技,頑強意念……那她所能寄託的,只有這樣的虛無。
她似乎懂了,在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為什麼還有那許多的人擁有信仰——因為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誰都無法遏制悲劇的演繹,無可寄託的人們只有尋求超自然的幫助。
最後的早晨,莫景深的精神特別好,他搖了搖秋逸的胳膊,說要喝粥。
秋逸急忙忙喊人去買,他又纏著她說要坐起來。
他的頭歪在她的肩膀,鼻腔中有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暖暖氣息,淡淡地笑著。
“以前我總嘲笑喬言懼怕死亡,真正死亡要來時,我也開始覺得害怕……雖然死了,就可以和秋見面了……”
他說得很慢,句點時,長長喘著氣。窗外薄雨紛飛,霧靄陰鬱,窗內他的眸色清明,安靜祥和。
秋逸捧著他的頭,亦是慢慢地在說,“放心吧,壞人總是長命百歲,你這麼壞,死不了。”
他“嗯”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粥來時,秋逸舀了一口,遞到面前細細地吹,再喂他吃一口。
剛吃了兩口,他就不肯再張嘴,只喃喃著,“讓我看看你。”
秋逸咬著牙,抹一把淚,讓他倚著床,趴在床邊,擠出點笑容看他。
他捏著她的下頷,笑著,“哭什麼?”
她抽泣著,卻將眼睛瞪得極大,“你知道的,別問我。”
“你有時……心狠的讓人討厭。”他放開她,像是變魔術般,手心中出現了那枚戒指,“這個……給他吧,我贏了他很多次,這一次讓讓他。”
秋逸接過戒指,緊緊攥在手心。
“景深,”她伏在他身上,“能不能不要離開我?無論怎樣都好,就是別離開我。”
“抬頭,”他拍拍她的臉,給她擦淚,“讓我再看看你。”
她只得聽話。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像她……可你並不是她。”他笑著,眸子恍惚湧上流光熠熠,“囡囡,其實你這副樣子……一點也不難看。”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初夏的南京,亙古不變的怪脾氣,好天氣,壞天氣,時而冷,時而熱……
但時間不會停止,沒人會注意到世界的這一隅,是否會有生命悄然離世。
生與死,不過是世間最尋常的代謝。
將帽子戴在頭上,
將髮辮拋在背後。
他說:“請慢慢地走。”
他說:“請慢慢地住。”
他問:“你心中是否悲傷?”
他說:“不久就要相會。”
*
秋逸將莫景深的骨灰灑在秋遙的墓上,新長出的每一根草,都是他們相融澆灌出的生命。
並不孤單,哪怕……從始至終,唯有她獨自一人。
當太陽在這片沙漠升起降落幾度來回,秋逸整理好心情重新出發。
這兒有母親,有姐姐,有莫景深,互相守護,在黑夜裡,以愛的名義。
“……萬能的主會與你們同在,做你們的神。願主耶穌的恩惠常與眾聖徒同在。阿門。”
飛機起飛時,她在氣流中飛昇,眼下的風景急速流逝。
像是揮別過去的二十七年,不離不棄照顧她的男人,她從十四歲起愛上的男人,也都隨之而過去了。
花盡十三年的追逐,終有一朝讓她厭倦。
作者有話要說:
那些詩啊神馬的,都是倉央嘉措的……有一首那神馬《見與不見》是扎西拉姆多多的,倒不是一般認為的倉央嘉措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