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就到。你的手機必須時刻保持在通訊狀態,否則……”
他的話沒說完,聽到手機擴音器裡傳來輕輕一聲笑。
“你笑什麼?”邵玉城問。
“沒什麼。”段子矜盯著自己的鞋尖,從容道,“我先掛了。”
她其實是在笑,他們三個,居然也會關心她。
這算不算是一種變相的認可?
或者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
“段悠。”那邊換了個嗓音,低沉的,淡淡的,卻染著比夜風還驚心的涼薄。
是傅言。
段子矜怔了怔,似乎對他忽然接過電話的舉動有些不解,“怎麼?”
傅言沉默了片刻,緩緩道:“若是這次能把大哥平安找回來,你……也不要再走了。”
安靜的古道上,倏忽間起了風。
段子矜站在陳家大門前,垂著眸,紛揚凌亂的長髮遮住了她的眉眼,她整個人卻像是化作了一塊不會動的石頭。
過了很久,她才點了下頭,即使她明白,電話那邊的人根本看不見,“嗯,好。”
不走了。
錯失了六年,她怎麼還捨得再離開一次?
*
古鎮依山傍水而建,鎮子北面的山上,一座古樸的寺院,隱匿在山腰蒼翠的樹林間。
入了夜,山中的寺院比山下還冷上許多。
夜涼如水,月色入戶,後院裡,老方丈問正在挑水的小和尚道:“下午讓你去鎮裡的醫館開的藥都取回來沒有?”
小和尚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師父,我都取回來了,正在廚房裡煎著呢。張大夫還給開了些外敷的,一會兒我就給江施主送過去。”
算算日子,那個氣質非凡的男人,每年都會提前一兩天到寺裡,只有今年,壓著死者忌日的當天,晌午都過了才趕到。
他到時形容匆忙,臉色青蒼憔悴,話還沒說兩句就差點暈過去。休息了半個多小時,才動身去了後山的墓園。
寺廟後山的墓地,葬的多是一些漂泊無依、身份不明、或是些生前作惡的人,普通人很少有願意把自己的親眷葬在寺廟裡的,因此後山那一片墓園,長年累月也沒什麼外人來訪。
不過,江施主就是個例外。
小和尚把熬完的中藥倒在瓷碗裡,一隻手端著,另一隻手摸著耳朵,來回倒換著送進了廂房。
廂房裡燈光昏暗,英俊深沉的男人坐在桌邊,披著西裝外套,右手執筆,正一筆一劃地抄著經文。
浮動的光落在他緊抿的唇角、利落的鼻樑和倨傲的下巴上,一張側臉,眉眼間深鐫著認真和鄭重,簡直要震撼到人心裡去。
只是,他看起來很虛弱——雖然虛弱這個詞,在小和尚的印象裡,和眼前這個含威不露的男人完全挨不上邊……
哎,好糾結!
就在小和尚看著他發愣的時候,男人突然抬起左手握成空拳,抵在了唇邊,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小和尚嚇得回過神來,“先生!”
江臨抬眸,目光掠過他手裡的藥碗,唇角抿得更緊,“麻煩你了。”
桌面上抄完的經文疊放得工工整整,小和尚找了個空地,將藥碗擱下,“先生,您別這麼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更遑論江施主每年都會為寺院裡捐贈不少香油錢。
“您先把藥喝了。”小和尚舔了下嘴唇,試探道,“要不然今年的經文……我替您抄吧?”
每一年,這個男人都會用住在寺院裡的幾天時間,把《地藏菩薩本願經》抄上七遍。
地藏經記載著萬物眾生其生、老、病、死的過程,抄給死者,是最合適的。
江臨淡淡